第二百六十三章 投鼠忌器

周文博呵呵干笑，并不气恼，依然装糊涂道：“是是，陛下斥责的对，是臣老糊涂了。可臣再老糊涂，也是看的出来，这是有人在陷害十皇子殿下啊！陛下想一想啊，一开始是谁说北疆大将军严松勾结元戎族，害的十皇子殿下生死不明的？又是谁，态度非常坚决的上奏请陛下的圣旨，不顾北疆形势严峻，非要在紧要关头斩了大将军严松的？这一环紧扣一环的连环计，连老臣都觉得那个人心狠手辣，不简单啊！”

        李道渊眉毛一挑，有点惊讶的看了周文博一眼，心里百思不得其解。这个老狐狸，想来是打马虎眼，除了八皇子外，他不对任何人任何事公开发表自己的态度和意见。难道八皇子死了，老狐狸把所有筹码都压在了李冷的身上？若是这样，朝中有丞相、秦家的支持，外面有北疆、东疆两大区域的大权，曾经不堪一击的十皇子李冷，已经成长到了连他都要忌讳三分的地步。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新的形势，也开始重新思考李冷所带来的冲击力和影响力。连丞相周文博这等老狐狸，都公开表示支持李冷，那代表李冷的势力已到了不可掌控的地步。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眼眸中的杀气渐渐消退不少，缓缓坐回龙椅上，目光一动不动，问道：“老丞相的意思，是三皇子诬陷十皇子了？”

        周文博呵呵笑了起来，说道：“陛下误会老臣的意思了，老臣只是为陛下分析这些事情的背后和起因，并没有论定是三皇子殿下诬陷十皇子殿下。老臣觉得，想要调查事情的真相，只要把上这份奏折的人控制起来，好好去查一查，总该会查出点什么来。”

        “老丞相，难道你不知道，上奏说北疆大将军勾结元戎族，意图对冷儿不利，并极力主张杀了严松的人，正是三皇子？”李道渊玩弄地看着周文博，脸上诡异的笑容更加的明显，淡淡说道，“那按照老丞相的意见，是不是要朕下旨抓了三皇子，好好调查这件事呢？”老狐狸终究露出了狐狸尾巴，但他的心一点也没放下，反而更加的沉重。

        周文博在朝中威望极高，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而他背后的周家，更是被称为第一大家族，是皇族之下最强大的家族。这么强大的势力，无论他支持谁，都会对整个朝局产生剧烈影响。按照以往，周文博从不会如此旗帜鲜明地支持某一个皇子，之所以支持八皇子，乃是因为八皇子代表了周家的利益，支持八皇子，就等于保住周家的利益。

        可这一次，周文博一反常态，不仅公然支持李冷，还要求他打压三皇子。这种不一样的气味，让他起了警惕，也意识到一直忽视的十皇子李冷，势力渐渐坐大，有尾大不掉的感觉。

        周文博故意满脸惊讶，脸上露出浑然不知上奏折是三皇子的表情，错愕地看着天子李道渊，沉默了半会，茫然问道：“陛下，上这份奏折的……是三皇子？”动作和表情十分到位，不了解情况的人，还真会觉得他并不知道三皇子是幕后主使人。

        李道渊心里连连冷笑，但碍于周文博的威望和势力，也不好让他过于难堪，淡淡说道：“不错，是三皇子主张斩杀北疆大将军严松。呵呵，老丞相啊，所有奏折都需要经过你们手里，最后才会到朕的手里。可你现在……居然告诉我，不知道有这份奏折。你觉得……朕会相信吗？”目光渐渐变冷，展现出了自己的怒火。

        “臣有错，臣有罪。”周文博惶恐不安地跪下来，说道，“前几日呢，老臣修炼不当，导致元力岔了经络，身体感到不适，难以处理繁重的公务。所以，特意向陛下请了几天假，闭关修炼，理顺了元力之后，身体才慢慢恢复过来。那一段时间，所有奏折是送到了丞相府，但臣并没有阅览，而是让属官直接把奏折给了掌印公公。所以，这个……所以，臣是真不知上这份奏折的是三皇子啊！”

        “那你要是知道了，又会怎么样呢？”李道渊不打算放过周文博，接着他的话，又逼问道。这个老狐狸，今天的表现让人非常的不安。

        周文博呵呵笑道：“臣要是知道了是三皇子上的奏折，那臣打死也不会说除那样的话。这是皇族内部的事，臣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臣也相信，天子是英明的，任何阴谋诡计都逃不了陛下的双目。”

        “哦，那朕……还是想听一听你的意见，这件事……朕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周文博打马虎眼，想趟过去这件事，但天子李道渊并不打算放过周文博，一定要周文博表现出真正的态度来。

        周文博一怔，似乎没想到天子会这么逼问他，等于是要他表明态度，到底是站在天子一边，还是三皇子一边，又或者是十皇子李冷那一边。站了队，所有事情就明朗化，朝局也就清楚了。看起来，天子有点无理取闹，但周文博心里明白，天子这一招非常的狠。

        “呵呵，陛下……”周文博缓缓说道，“臣以为，这件事无论谁对谁错，都不该大动干戈。十皇子殿下取得了北疆军事的决定性，个人威望和权势达到顶峰，即便十皇子殿下撕毁了圣旨，此时追究他的责任，会引发不必要的朝局变故。”

        李道渊沉着脸，一言不发，但周文博何等的老奸巨猾，早从李道渊不轻易的表情变化，猜测出了李道渊内心的想法。他的这一番话，还是触动了李道渊的心，让天子开始重新审视朝中的局势。

        “还有什么吗？老丞相继续说。”李道渊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周文博继续说下去，语气有点客气的说道，“老丞相不必有顾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朕就是想听听老丞相的意见。”凌厉的眼神收了不少，甚至，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周文博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引起了天子的兴趣，这是他喜闻乐见的。以李冷强势的性格，为了保住严松，保住北疆大军，撕毁圣旨是敢做的。现在的处境是，圣旨已经撕了，无论怎么样，他都必须帮李冷度过这一次难关。而且，从后续的事态发展来看，李冷此举，明显把被动不利的局面成功地化解，看似李冷处于更加不利的局面，但实际上，没有人敢动李冷分毫。

        因为李冷通过这种手段和方式，重新掌控了北疆大军，还保住严松，让严松继续担任北疆大将军。换句话说，任何人要动李冷，都必须考虑到后果。北疆、东疆是大唐最精锐的两支大军，而且，东疆大军调动频繁，与北疆连成一条线，开始给长安城施加压力。

        可以说，在这样的情形下，李冷的处境是十分安全的，哪怕天子李道渊，知道李冷会做出撕毁圣旨的事，也会迫于形势不会采取任何行动。眼下的关键，是要给李道渊台阶下，让他不要太过尴尬。周文博正是看出整个形势，看出李道渊矛盾的心情，才会说出这番话来。聪明的人，肯定会借着这个台阶下来，不纠结于一时的得失。

        “陛下，三皇子殿下和十皇子殿下都是陛下的骨肉，骨肉相残，在外人看来，那是皇家不团结。在敌国看来，是有可乘之机。”周文博继续说道，“虎狼之师，大秦虎视眈眈。他们看到我大唐崛起来，一定会想尽办法打压。所以，我们大唐内部要更加团结，唯有团结，才可以巩固我们的胜利果实。还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所有朝臣都跪了下来，发声迎合丞相周文博。

        “众位爱卿都是这个意思吗？”李道渊威严的双目扫了众人一眼，问了一句之后，不知在想什么，陷入了沉思中，一句话也不说。

        “臣……有异议。”太尉宫一剑，愤怒起身站了出来，朝着李道渊行了个大礼，说道，“陛下，臣不赞同丞相之观点。”

        “哦，宫太尉有什么异议呢？”李道渊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了宫一剑一眼，手指敲打在龙桌上，饶有兴趣地笑问道。

        宫一剑道：“陛下，臣认为，丞相所言，分明是在为十皇子开脱。如此罪大恶极的行为，岂可一句话就可以过去？三皇子是北疆的监军，他发现十皇子殿下不轨行为，参十皇子殿下，合情合理。所以，臣以为，即可缉拿十皇子殿下，收回他北疆大军的权力。”

        周文博微微一笑，并不接宫一剑的话语。他可不上宫一剑的当，要是为了这件事跟他争辩，岂不是告诉别人，他周文博就是十皇子殿下的人吗？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可以了。至少在面上，他是一个一心为了大唐安危着想的丞相。

        “哦，原来是这样啊！”李道渊敲打龙桌上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周文博，微笑道，“丞相，你的意思呢？”

        周文博朗声说道：“启禀陛下，臣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还请陛下定夺。宫太尉有所言，那必是宫太尉考虑良久。臣无论赞同还是不赞同，都觉得这是一种正常现象。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所得出的结论自然也不相同。宫太尉不相信十皇子殿下，认为十皇子殿下做得出这样的事，想要去调查清楚，那也是他的职责之内。臣，没有异议。”

        “哦……”李道渊皱眉，似乎没想到周文博会这么说。思考良久，心里也决断不下。事情没那么简单，每一个决定，都会引发不可控的后果。

        宫一剑道：“丞相的话……还真是滴水不漏啊！两边谁也不得罪，谁都讨了好。但丞相大人极力回避十皇子殿下撕毁圣旨的事，这一个心，也太阴险了吧！难道丞相大人认为，十皇子殿下做不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不要忘了，当初陛下那么宠爱十皇子殿下，可他竟然勾结北疆大将军严松，意图谋反。这种无君无父的人，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丞相，你不会因为八皇子殿下死了，就改支持十皇子殿下了吧！”

        “太尉，你这是几个意思呢？陛下已有公断在前，你妄议陛下的决议，还真是胆大包天啊！”秦老爷子缓缓站了起来，脸上布满了煞气，表现的十分生气，冷冷看着宫一剑，说道，“无缘无故诬陷皇子造反，太尉，你太不把皇族脸面放在眼里了。”

        两个人正要吵起来，天子李道渊淡淡说道：“好了，事情已经清楚，朕自有主意。传朕的旨意，三皇子、十皇子务必安然无恙回到长安城。北疆大将军……暂时由先锋大将唐斩接管，严松以戴罪之身在旁协助。至于其他事宜，待两位皇子回到长安城之后，再做定夺。散朝。”一说完，一步一莲花，走上了虚空中的九龙撵，而后，徐徐消失不见。

        所有人都错愕地站在那里，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天子的这道圣旨，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是惩戒李冷，还是警告三皇子殿下呢？连宫一剑都看不透天子这道圣旨的意思，茫然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丞相周文博微微一笑，见到宫一剑还是茫然地站在那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太尉，你好好参悟吧！”

        “你……”宫一剑气的不行，可也拿他没有办法。

        ……

        北疆，李冷、三皇子接到圣旨之后，恭敬的说了一句：“领旨。”

        三皇子拿着旨意，颇有不满地看了李冷一眼，良久，才气恨地说道：“我没想到，父皇那么宠爱你，犯了这么大的错，一点也不惩戒你。连严松，父皇也不处死了。”他不甘心，但事实如此，他怒火万丈，也必须接受这个现实。

        只是，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能除掉李冷，三皇子心里很清楚，回到长安城之后，李冷肯定会疯狂报复他。

        他叹了一口气，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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