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红盖头

做了一个深呼吸后，帅思睿才把目光看向试卷，看到那个红笔写的硕大数字时，他瞳孔瞬间放大，紧接着眨了眨眼，再次确认了一遍。

        “125分，这分数那里糟糕了？看您老人家那神情，我还以为不仅没及格，还是五六十分那一挂。”

        “我是忧心，这姑娘是华清、京北的苗子啊！可是一看这几张试卷，我感觉我这个作为数学老师的班主任责任重大啊！”

        帅思睿拿起试卷看了看，“也是，这么看来，她数学成绩最差。”

        母祈安睨了他一眼，“又是戈歌叫你来的？”

        “嗯。”

        “你什么时候成他小弟了，肯被他这么差遣。”

        “老班，你都不得不称呼他一声哥哥，我变成鞍前马后的小弟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

        帅思睿伸手在母祈安面前摊开，语带商量：“我们哥哥还说，知道了分数要发短信过去通知他妹妹，大家都是小弟，互相配合一下工作？”

        母祈安拿钥匙打开柜子，弯腰拿出手机给他，“小弟我和年级组长汇报了，他还没给我消息呢，你现在就告诉她一个分数？”

        “华清、京北的种子选手啊！八中舍不得让她跑了的。你都开始感觉到作为数学老师的班主任责任重大了，这事难道还有变数。”帅思睿边发微信边说。

        母祈安一噎，然后赶人：“发完，快滚蛋，我要回家了。”

        “那边同桌指使差遣，这边老师催人滚蛋，世界果真悲凉。”帅思睿放下手机，吸了吸鼻子，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母祈安刚一抬手，面前的人已经如猎豹般矫捷地蹿出门去了。

        梁佳洗完澡出来，看到微信：【这位新同学，你好，睡一个好觉吧，晚安。】

        帅思睿没有说确切的分数，这分数是各科老师了解梁佳成绩的途径，而她等待的结果不是分数，是能不能进入八中。

        梁佳高兴得手握成拳挥舞，残存的理智知道是大晚上，压抑着，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又蹦又跳。

        过了几秒，她回了微信道谢，本来想打电话告诉大家，怕这时候扰人清梦，就给外公、舅舅、干妈各去了一条短信。

        第二天，大家就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纷纷打来电话，干妈还说要给她庆祝一下。

        梁佳收拾好，坐车到八中公交站等帅思睿和戈歌，她抬头，太阳是温暖的，天空是湛蓝的，云朵是洁白的，低头，周围的一切都是鲜活的。

        或许是周围都和她有关系了，她开始觉得这里亲切起来，还去看从这个公交站可以去哪些地方，高考前，她的起始点就是这里了。

        没多久，八中的校门就出来乌泱泱的一群人，他们有的还穿着校服，有的已经换了自己的衣服，看到车子到站，兴高采烈地涌上去。

        最后上车的，是一对白发鬓鬓的老夫妻，他们佝偻着身子，速度很慢，老两口十指紧扣，笑容满面的。

        接连响起的快门声，把梁佳目光从老夫妻身上移开。

        是正拿着相机拍照的帅思睿和懒懒散散的戈歌。

        梁佳听到周围有人小声谈论：

        “帅歌cp又出去约会，两人还挺有情趣。”

        “我也发现，两人像连体婴似的，只要看见一个，另一个也绝对在。”

        梁佳偏过头看了看她们，她们目光并没有看着谁，所以她也不知道她们口中的人是谁。

        帅思睿和戈歌走近她，那两个女生像避瘟神似的挪到了他们原先的位置。

        梁佳一脸茫然。

        戈歌弯曲食指敲了一下她脑袋，“看什么呢？”

        梁佳摇头：“没。”

        上车后，车上已经没了位置，三人只能站着拉扶手，梁佳又被迫站在他们中间。

        不少人目光都紧盯着他们，那饶有兴味的眼神，手上再拿包瓜子，她都觉得自己是台正播放大热剧的电视机了。

        虽然梁佳没少被打量，但是和他们俩一起，关注的目光还是增多了不止一两倍。

        帅思睿也注意到那些眼神，无奈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戈歌接着张嘴哈了一声，打着长长的哈欠。

        梁佳听着这一前一后的动静，脑子想到哼哈二将，忍不住笑出来。

        帅思睿好奇地望着她，“你笑什么？”

        “啊？”梁佳反应了一下，顾左右而言他，“我是笑戈歌又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什么叫又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戈歌不满，嘟囔着，“我今天压根没睡，平常要是这时候，我正与被子和床相拥而眠呢。”

        “是，被子和床知道你今天要回家，现在还在宿舍痛哭流涕呢！”帅思睿损他。

        戈歌轻叹一声，语气非常无奈，“没办法啊！男儿今晚志在家乡。”

        三人一路走着闹着，不知不觉就到了镇上，外婆家距离镇上不远，走路二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到。

        这里也比她家那边的镇热闹、繁华，就算不是赶集日，街上人也不少，摩托车、三轮车、面包车都在街边喊着拉客。

        他们一出站，就被不少人询问要去什么地方，戈歌报了地名，还跟人讲起价来。

        梁佳：“这距离不用坐车吧。”

        戈歌看着帅思睿，朝梁佳一扬下巴，“你们慢慢走下去，我坐车。”

        然而，下一秒，戈歌脖子就被帅思睿勒住，往前走了。

        戈歌双手去掰脖子上的禁锢，“你怎么还断人财路？”

        帅思睿：“我明明是替他们解除你这个祸害。”

        “他这是为你争取锻炼机会，还帮你省钱。”梁佳说，“哥，你这个朋友没交错。”

        戈歌不认同地“切”了一声。

        帅思睿和戈歌先送梁佳回外婆家，看她这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才各自回了家。

        梁佳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外婆和妈妈做好饭，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非常热闹。

        外公边吃边念叨：“佳佳要多向小思睿学习，那小孩聪明，性格也好，老师要管的学生多，可能精力不够，你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拿去问问他，虽然是小姑娘，但脸皮也不要太薄了，多主动一点。”

        梁佳习惯性地点点头。

        外婆接着外公的话说：“如果觉得不好意思，你问小歌，他是你干哥哥，成绩也很好，他如果不会，也会去问小思睿的。”

        梁佳觉得在他们眼中自己不是个憨憨，就是个自闭。

        她抬眼扫到外公外婆黑白夹杂的头发，把心底那些冒头的不耐烦情绪给压了下去。

        □□源突然问：“小思睿是不是父母都在外面打工啊！我昨天听到有人说他就和爷爷奶奶住。”

        “不是打工，小思睿父母是大明星的替身演员。”梁佳舅舅回答，怕她不理解，又接着解释一句，“”就是代替电视上演员表演一些高难度的动作或者不露脸的镜头，时间不自由，有时候还挺危险的。”

        外公接着说道：“这个工作也是不容易，连过年过节都是偶尔回来，还东奔西跑的，他们介绍隔壁小李去给剧组打杂，他水土不服，没坚持多久就回来了。小李说他想约他们见面聚聚，几次都没约上，也是不自由得很啊！”

        “这年头，干什么都不轻松。”梁佳舅妈叹息一声。

        过了几秒，她问，“哎！他家祖籍是不是不是这儿啊？之前那家办酒来着，”舅妈停下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想起来，“有人说他们家是当初战乱逃过来的。”

        外公点头，“小思睿爷爷倒是差不多和我们一起长大，后来又去了外地打工，退休了才搬回来十多年，那会儿不像现在这么方便，家里老人也早早不在了，中间我们也断了联系很多年。”

        外婆接话，说起那个年代的艰苦环境，不要说读书，连填饱肚子都是奢求，不像现在顿顿是白花花的大米饭，那时候连包谷饭都吃不上，只能吃树皮、啃树根……

        梁佳听着听着，思维就开了小差，因为战乱，帅思睿爷爷一家来到了这里，而她和妈妈，因为家暴离婚也来了这里。

        从小她就听干妈和戈歌说起他，他应该也从他们口中听过自己。

        她内心隐隐觉得这似乎是上天的特意安排，有种命中注定的缘分。

        没想多久，梁佳就猛甩脑袋，想把这些荒唐的想法丢开，她觉得自己近来太不对劲了。

        好像什么事都能想入非非，面对帅思睿时，也紧张得过分，心跳经常不受控制，有点随时都能破开胸膛蹦出来的架势。

        不会是喜欢上帅思睿了吧？

        不，不会的。

        看见有些严肃的老师，不也会紧张，心跳也会加快？

        所以，绝对不是的。

        梁佳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安心了不少。

        几秒钟后，她又想到帅思睿并不严肃，甚至感觉很好接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哼着捶了捶纸箱里的衣服。

        □□源听到声音，拧开把手，推开门，看着抬眼望向她的女儿问：“怎么了？”

        “……”梁佳长长的睫毛扇了两下，心里紧了紧，搜肠刮肚想了好一会儿，移开和妈妈对视的目光，含糊着小声说，“东西有些多，不好理。”

        □□源轻笑了一声，“你这才多少东西啊，累了，就休息休息。”

        梁佳“嗯”了一声。

        梁佳烦恼的源头正陪着爷爷奶奶在客厅看电视，这会儿播放的是《仙剑奇侠传》李逍遥和赵灵儿成亲的剧情。

        他看着赵灵儿掀开红盖头，眼睛里、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梁佳站在枫树下娇羞的脸。

        这部剧他看过好几次，虽然刚刚走神，他还是清楚知道这里赵灵儿根本没有娇羞的表情，他不是因为相似的神情联想到梁佳。

        这一夜，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什么他醒过来已经记不清了，但是他牢牢记住了一个身穿红嫁衣的纤细身影，以及红盖头揭开后，梁佳嘴角浅浅又甜蜜的笑容，既泛有喜悦又带着娇羞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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