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宫宴氛围达到顶端，是从赵太清拿出明黄圣旨开始的。

        圣旨上的内容基本在座的都早已知晓，那就是封曹家嫡女曹芓宓为后，两月后举行封后大典。

        曹湮德已即官位之首，儿子不日将随父入朝，现在就连嫡亲女儿也要入宫为后，一时间曹家可谓风光无两。

        所有人都看向曹家所在的位置，祝贺声此起彼伏，平日里没几分好脸色的曹湮德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来，肉眼可见他的心情很是不错。

        坐在曹湮德后边，脸色微红又藏不住喜悦的便是今晚宫宴的女主角，曹芓宓。

        此时正有几名世家千金围着她恭贺，在场有艳羡的、也有不甘或嫉妒的眼神，这些曹芓宓都感受得到，但她并不将这些注视放在眼里。

        自小曹夫人就告诉她，她是注定要坐上那个全天下女子最梦寐以求的位置的。所以从小她便以此自持，学的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也都是为了今天这道圣旨。

        再过不久她就能真正坐上那个位置，到时整个后宫以她为尊，这些献殷勤的、不忿的、心怀鬼胎的她根本不必放在眼里。

        只要她父亲还在位一日，小皇帝不是尽由他们曹家拿捏？

        想到以后无论后宫佳丽多少，谁见了她都得匍匐行礼，就连路笙都会因曹家而分外看重她，曹芓宓就忍不住勾起抹得意的笑。

        不过……

        曹芓宓的目光透过拥挤在她面前的几人射向对面，不出意料看到了让她觉得颇为碍眼的人。

        以极为慵懒的姿态倚靠在木椅的正是她私下里最讨厌的人。每每想到自己会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曹芓宓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同时浮现出那人的面容。

        同为喜欢牡丹的人，那人的喜好几乎天下尽知，甚至可以肆意使用凤纹，连搬出皇宫这么多年了在宫里的威慑还如从前那般。

        这些都导致了曹芓宓莫名生出股危机感来，就像是那个人霸占了她的东西，让她未来的地位受到了影响。

        若不是那人只是她未来夫婿的同胞亲人……

        曹芓宓咬住下唇，企图用痛感压制心头浮起的酸意。

        她目光向上，在触及龙椅上那张俊朗的面容时心砰砰跳了几下。龙椅上的人似有所察，转过头的瞬间二人对上了眼。在看到是她后，他轻轻笑了笑，那笑颜温和又迷人，曹芓宓两颊顷刻泛起粉红。

        “恭喜你啊，芓宓。”

        “是啊，芓宓，你以后可就是皇后娘娘了。”

        “曹小姐样样过人，进了宫必得皇上宠爱。”

        曹芓宓急忙收回目光，扯起完美无瑕的笑容将身旁真心或假意的祝福全都收入囊中。她应付着这些人，心中想的却是旁的。

        与这些若有似无攀附她的人不同，今晚赴宴的众多世家小姐当中，曹芓宓只对一人有所真心。

        “芓宓。”

        曹芓宓往声源看去，待看到那张熟悉的娃娃脸后开心地笑了笑：“平宁！”

        识相的在看到来人后便散开了。曹芓宓也不再管其他人如何，她亲密地牵住平宁郡主的手，将她拉到离自己最近的距离。

        曹芓宓难得不似在人前那般端庄持稳，倘若在平时见到她这个样子，她的父亲和母亲必定会开口提醒她两句，不过今日比较特殊，加之她相处的对象是平宁郡主，二老也便放纵了她。

        平宁郡主先是和曹湮德还有曹夫人打了招呼，又亲切地喊了曹芓宓的哥哥，这才同曹芓宓退到一边去，挽着手说着小声话。

        “我等你好久了。”曹芓宓笑意满满道。

        “还不是因为那个不长眼的内侍影响了我皇兄的心情。”平宁郡主撇了撇嘴，一脸不想多说的表情。

        她伸手朝后头的侍女晃了晃，从侍女那儿拿过个红木盒来，塞进曹芓宓手里，“给你的。”

        曹芓宓没打开盒子，就着收下，笑道：“等以后，我也送你一个。”

        她不好意思说出成婚二字，只用以后概括，平宁郡主同她相交十年，自然也懂她的意思。

        “那或许到时候你还得叫我一声嫂子呢。”平宁郡主得意道。

        曹芓宓听见这话，脸上的笑意有了些许凝滞。

        她也是近两年才发现平宁郡主对她的哥哥有意，她和她的母亲倒是乐意平宁郡主嫁到曹家来，只是最近她在父亲那得了些口风，貌似曹湮德并不太想嫡子娶平宁郡主。

        这事从曹芓宓得知至今，她还未告诉过平宁郡主。一是怕平宁郡主受伤；二是她怕是她会错了曹湮德的意思，在曹湮德还没明确下决定前，她不好将此事泄露出去。

        毕竟在曹家，曹湮德的话就像条律一样，是他们每个人都要遵守、无从抵抗的。曹湮德让她嫁给路笙，她就得嫁。若曹湮德不让，即使她身家再显赫，再喜欢路笙，她也没办法左右其决定。

        “发什么楞呢？”平宁郡主轻轻摇了摇曹芓宓的手臂。她的心情有些烦躁，所以没能察觉出曹芓宓的异常，只当曹芓宓今天是高兴傻了。

        “没事……”曹芓宓自然也感受到了平宁郡主透露出的燥郁，她顺着平宁郡主的视线看过去，顿时了然。

        要说最开始曹芓宓和平宁郡主能相交，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她们有个共同不喜欢的人，那就是长公主路禛。

        曹芓宓不喜路禛是在于她觉得路禛辛薄跋扈，而平宁郡主讨厌路禛，是牵涉了皇室的纠纷。

        平宁郡主本不该只是个郡主之位，她和燕王一母同胞，是先帝的四公主，四妃中排第二的良妃所出，良妃的父亲还是原户部侍郎。按着规矩，路笙登基后平宁郡主也该得个长公主的封号。

        可路禛霸道，不许先帝的其他女儿和她同为一阶，路笙竟也依着她，将剩余在世的公主们通通降为郡主。

        那时路禛把持朝局正当鼎盛，有反对声音的言官都走了一遭刑部，连良妃的父亲也明升暗调的去了工部，此事才作罢。

        “不要脸！”

        远远看见清安张口等着源郇的投喂，平宁郡主翻了个大白眼，呸了一声：“宫宴之上如此靡糜，真不愧是咱们的长公主。”

        ‘长公主’三字她咬得极重，像是要把人吞进嘴里嚼碎。

        她又看了看执起筷子认命喂着清安的源郇，语气含着鄙夷道：“还是个读书人呢，如此这般没骨气，倒不如个清倌……”

        听到最后那句，曹芓宓连连捂住平宁郡主的嘴，生怕她继续说下去，又得说出什么过于难听的话。她也不是不认同平宁郡主的话，只是觉得按着她们这个身份的女子，不该说出某些有损身份的词语，被外人听到更是不妙。

        平宁郡主挣开曹芓宓的手，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认为曹芓宓太过小题大做。

        她道：“芓宓你莫怕，被她听见也无妨。我有皇兄护着，她敢对我怎样？”

        平宁郡主话中的‘她’自然是坐在对面的清安。

        就在曹芓宓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她突然捂着心口微弯下身，脸色开始有些发白。

        平宁郡主瞧着她很是难受的模样，急忙扶住她，关切道：“芓宓你没事吧？！”

        她想让侍女去叫个太医来，却被曹芓宓拦住。

        “不用请太医……”曹芓宓被扶着坐下，她接过贴身侍女递来的药丸，仰头咽下，又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抑下点心口的痛楚，断断续续地同平宁郡主说，“都是……老毛病了……”

        “你这……”平宁郡主眉头皱起，“你这毛病也有一阵时日了吧，没让你爹请宫中的太医给你看看吗？”

        曹芓宓勉强一笑，“看过了，我吃的药还是魏院使开的。”提到此事，她垂下眼睫，脸上有了些许欢喜之色，“还是陛下让魏院使来替我查看身子的。”

        路笙？

        那难怪曹芓宓能得魏院使医治，请得动魏院使的，这天下也就两人。

        平宁郡主恍然又不忿地点了点头。

        见曹芓宓吃了药，脸色立马好了许多，她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真的不用我遣人去叫太医来吗？”

        “不用了。”曹芓宓拍拍她的手以作安抚，“歌舞开始了，我们过去看吧。”

        也不知为何，从三月前开始，曹芓宓就莫名得了一样毛病，症状是心口时不时会发痛。

        起初曹夫人给她找了几个医师来看，皆说看不出病因。直到后来有一次，曹湮德无意在御前提了一句，路笙便派了魏院使去了曹家。

        魏院使诊断了许久，方说曹芓宓这病是胎中带出来的，吃些药好好调理就可以。也确实是在吃了魏院使开的药后，曹芓宓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少。

        曹芓宓自己都觉得再过不久，她就能痊愈了。至少得在封后大典前痊愈，她不想她的封后之路出现任何差错。

        所以若此时请了太医来，宴会上有心留意的人必将知晓她身子不好的事。到时再一传十十传百，事情说不定会越传越离谱，她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作为准皇后，她身子存在问题，也是会被人当做把柄的。

        曹芓宓拉着还想说什么的平宁郡主坐回原来的位置，这时的她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甚至还泛着红润。

        平宁郡主亲眼瞧着她的变化，惊讶道：“这药也太奇了吧，你才刚吃下去没多久。”

        曹芓宓捂着嘴笑道：“多亏魏院使医术高明。”

        路笙曾借内侍之口告诉过她，等她成了皇后，魏院使将名正言顺替她调养身子。

        只要她的身子无恙，加上母家的庇佑、路笙的爱护，生下嫡皇子指日可待。

        到时什么长公主不长公主的她都不用再去理会，女子之中，谁还能有她身份尊贵？

        一想到那些期盼已久的画面，曹芓宓既喜悦又羞涩。

        她想着，又忽然被平宁郡主打断了思绪，她让她看向殿中间。

        “好像有人要献礼给我那好皇姐啊！”平宁郡主眼中闪着兴奋的光，饶有趣味地等着看热闹。

        曹芓宓看过去，神情有些错愕。

        那殿中间临时搭建的舞台上，正有两名男子在弹琴吹箫，两人长相身材都很出色。

        曲声倒不稀奇，能算上乘之作，奇就奇在两人的面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竟是对双生子！

        平宁郡主说有人要献礼给长公主，又暗指台上二人，那这份礼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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