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场大火

黄府着火了。

        得到这一消息时，和宁正在院子里和空青吵架，听到云斐派人来报，便急急忙忙的出门了。夜里街上的人不多，两人骑马很快就到了黄府。

        云斐和沈易已经在门口，指挥着在灭火。

        和宁下马，上前问道“怎么样？”

        云斐脸色不太好，摇摇头表示情况不好“夜里起的火，都没有防备，等发觉时火势已经很大。”

        几人都在没有说话，等到火灭了，才进去，整个黄府乱做一团，云斐派人搜查一番，然后同府中的小厮婢子问话。

        起火点是黄老爷的房间，这和现场的烧毁痕迹一致；起火原因未知，好像突然就起了大火，然后蔓延开来；没有听到黄老爷的任何声音，火烧的太快，大家都没有关注到。

        黄府被团团围住，存活的奴仆有伤的已经送去治伤，没大碍的已经被全部管控起来，随时准备二次问话。

        和宁四处打量，这间她前几日还打探过的屋子，现在已经是残垣，但凭着那日的记忆，大致也能找到方位，木制家具基本都成了灰烬，架子床的位置上是一具烧黑的尸体，沈易正蹲着做初步的检查，但说实话除了手上的扳指还能辨认，其余基本看不出身份。

        “是黄老爷吗？”和宁一边在窗户的位置翻找，一边询问。

        沈易拍拍手站起来道“应该是，扳指是萃南玉石的，小厮曾说黄老爷很喜欢常年佩戴，那日在百花会上他也戴着，而且黄老爷左腿应该有问题，他走路姿势可以看出，和尸体一样。”但不知为何，沈易总觉得这具尸体很奇怪。

        随后看着进来的云斐问“有什么发现？”

        云斐摇摇头，存活的奴仆夜里都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有可疑人，没有作案动机，没有作案条件“唯一奇怪的一点是，夜里谁都没有听到声音，如果真的是意外，黄老爷自己不小心失火，怎么会不喊人？”

        “不仅如此”和宁接着道“这屋里少了东西”

        两人奇奇看向和宁，和宁指着窗户的位置说“梦，那日我瞥过一眼，可能是黄老爷真的很喜欢那盆花，将原本为了搭配的松木花盆也换成了萃南玉石，但我刚刚翻找过，没有找到花盆。”

        梦，有意思，兜兜转转一圈，看来又回到起点。

        云斐留下来指挥着收拾残局，和宁和沈易不厚道的先离开了。

        二人走在寂静的长街上，难得安静。

        路过酒肆时，和宁指了指问“喝两杯？”

        酒肆里已经没有人，只剩下老板娘还在柜台清算。

        “老板娘深夜打扰了”和宁人模人样的同柜台上年轻的女子道“来坛”

        和宁还没有说完，对面老板娘满面笑容道“桑落酒？”

        和宁一挑眉，有点意外。

        只见对面老板娘一边绕过柜台去温酒，一边道“你经常来小店，还只喝桑落酒，我自是记得，平日里不还有一位小哥吗？就经常穿黑衣服的那位，不爱说话，但看着可俊了，今日怎么没一起。”

        老板娘把酒搁在桌子上，看道沈易，又道“这位小哥看着更俊俏。”说完便笑盈盈的离去，也不打扰他们二人。

        和宁往沈易旁边一座，给自己到了一碗，然后用肩膀抵了一下沈易，嘴里揶揄着“俊俏的沈世子”，然后笑着喝了一口。

        沈易没理会流氓一样的和宁，自己倒了一碗，抿了两口，这才道“比你有眼光。”

        “许和宁，你你为何对九幽都如此上心？”岂止是上心，简直就是执着。

        许和宁一边把玩着酒盏，一边抬头笑嘻嘻道“因为我是好人呀，好人当然要惩奸除恶。”

        沈易冷哼一声，他就不该问。

        “那沈世子呢，我很少看到勋贵子弟对验尸探案精通的？”

        “因为我是世子，聪明绝顶的世子。”

        这次换和宁冷哼。

        沉默过后，沈易再次开口“陆沉喜欢过你？”

        “我活泼可爱，喜欢我不很正常。”

        沈易：不要玷污活泼可爱。

        “你没有喜欢过人？”和宁想单看沈易的模样和家世，喜欢他的应该挺多的。

        “我眼光好”

        和宁：没有就没有，说的冠冕堂皇。

        两人莫名其妙的互损了一番，然后才进入正题，和宁道“那个女子查到了吗？”

        和宁说的是当初百花会内展那名赠花的女子。

        “嗯，青坊当家，很好查，让人跟踪了一段时间，没有异常，青坊和郊外山庄两个地方。”

        和宁知道青坊，扬州歌舞坊，文人雅士间很是出名“郊外山庄是在哪里？”

        “青云寺旁边。”

        和宁听着沈易的话，喝完最后一杯道“明日能否邀请沈世子郊外一游？”

        青云寺是扬州城郊的一座小寺，但因为青云大师曾在此讲法传道，是故改名青云寺，香火也繁盛起来。

        和宁恭恭敬敬的在大殿里上了香，捐了香油钱，这才在寺里四处看起来。

        “你信？”

        和宁摇摇头“不信”走了两步又补充了句“但我信天道。”但什么又是天道呢？有的人一生纯善，却颠沛流离，有的人作恶多端，却寿终正寝，有的人拼命努力，最后不过是一场笑话，可阿姐说，人活着，总要信点什么，这样往前走的时候才不会害怕。

        二人在寺里打量，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看着有一般老百姓，也有达官贵人，是一座普通寺庙。

        “哎呀”

        转弯处，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身影，直直的撞了过来，沈易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和宁，来人没刹住，直接跌在地上。

        “你这身手也不过如此”沈易一边嘲讽，一边放开和宁。

        和宁拍了拍刚刚被扯过的地方，并不想搭理沈易。

        地上的是一个小和尚，惨兮兮的从地上爬起来，也没顾腿是不是磕到，只见小和尚向前蹦达两下捡起掉落的馒头，拍了两下，然后傻笑起来。

        “你们寺里不管饭吗？”看着这场景，和宁实在惊讶。

        小和尚回头连忙摆手，解释说“没有没有，是我胃口大，总是容易饿，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再吃一点。”

        和宁回想着小和尚偷偷摸摸的冲出来样子，打趣问“偷得？”

        小和尚连忙一本正经道“施主此话不对，这是佛祖施舍于我，佛祖有慈悲之心，自是不愿看我饿着。”

        和宁心里默默竖起手指，心想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小和尚说起谎来比沈易还一本正经“对了，我想问一下，我想到旁边的庄子去看一看，不知可有方便的路？”

        “有的有的，不过路不好走，我带你们去吧。”

        和宁有意思的笑了笑问“会不会麻烦小师傅？”

        直接小和尚咬着馒头，鼓着腮帮子摇头，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不麻烦。”

        三人走了半个时辰不到，就到了庄子附近，和宁回头看了眼一马平川的路，又看了看旁边侃侃而谈的小和尚，心道：这小和尚奇才呀。

        “我其实不想做和尚的，但我们村子闹水灾，无家可归了，我能吃，没办法，就剃了头进了寺。”

        和宁接话问“那你父母呢？”

        “死的早没印象。我小时候吃百家饭长大的，听邻居说，我爹娘最希望我能吃饱饭，平安长大，现如今我也算是长成他们希望的样子，他们也能安息”说罢还像模像样的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你经常来这个庄子？”一路上沉默的沈易开了口。

        “也不怎么常来，就是这庄子里养的花很好看，花开的时候我经常会到山头远远的看，特别好看，我都没见过，不是扬州常见的花卉，有时候一些富贵人家夫人想要去赏花，我会被安排着护送带路。”

        “哦？你怎么就知道是富贵人家了。”

        小和尚撩了一下衣袖道“这你们就小瞧人了，我虽然是个小和尚，但稍微到寺里频繁一点的香客我都记得，师傅说了，这样不容易冲撞贵人。”

        和宁抬手比你个厉害“你们这小小寺庙，要求还挺高。”

        小和尚喜上眉梢道“还好还好，我不仅知道那些达官贵人，我还知道二位也是贵人。”

        “哦？看来这廉价的衣料也掩饰不住我高贵的气质了。”和宁对着自己的粗布衣感慨道。

        小和尚笑着“我是说这位公子，当然您是我的贵人。”

        和宁这有点疑问，偏头看向小和尚“我们见过？”

        “那不然呢？我又不傻，对着外人说这么多。我不说过，闹水灾，流浪到这里的，我生在荆州。”

        说到荆州，和宁立刻想到“汨江水患？”

        小和尚点点头道“您不记得了，那时候，实在走投无路了，就想着一根绳子吊死一了百了，是您救了我，说连死都不怕了，活着又有什么畏惧的，您给了我一包食物，说让我大胆的活，天下之大，总有一种活法。”小和尚抬头直视着和宁，眼里却是满满的认真“刚刚在寺里，我一眼就认出您了。”

        难怪，和宁原本还在怀疑这小和尚一路上对他们完全没防备，有问必答，这整了半天原来是熟人，拍了拍小和尚肩膀道“您才是高人。”

        小和尚莫名害羞一笑，询问道“你们要去庄子里拜访吗？”

        和宁摇摇头，他们今日过来只是勘察，没必要打草惊蛇，随后三人也只是在附近走走。

        “我听那些夫人讲，这庄子养的都是名贵花，轻易不卖的，那个庄主好像是什么歌坊的，据说好多人去那歌坊，不是为了消遣，就是奔着看花去的。”小和尚一边指一边道。

        和宁心想，您这听的还真不少，打趣道“小和尚也知道消遣？”

        小和尚瞪大圆了眼睛道“道是修行，不入世又如何出世，既然入世，消遣二字又何不知。”说罢还摇摇头道“许施主，您没有佛性啊。”

        一路静默的沈易被小和尚这句话逗乐了，看了眼顺口解释道“和尚说你蠢。”

        “古语云：物以类聚，沈世子想来也是如此。”和宁毫不留情的回击，说完又对上一本正经的小和尚“名贵花卉一般都对水土有要求，可我看这里土质一般，何以种得？”

        小和尚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听师傅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有一条河，那河很有灵气的，说不定就是那河滋养这土地，把水的灵气渗入到土壤中，所以这些土质看起来一般，里面一定大有乾坤。”

        “那河呢？”和宁想着他们一路行来，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水流。

        小和尚又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和宁，缓缓道“很久很久以前，顾名思义，就是很久以前，现在当然没有了。”

        和宁一脸惊讶的问道“所以，你刚刚就是给我讲了个故事？”

        沈易发现小和尚是专门来治许和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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