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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9章 渭水咸阳不复都(续二)


“快快,都火速动起来打扫战场。”
        骑着骡子的都尉周本,也在挥动着手臂连大喊道
        “除了坐骑骡马之外,就不要管其他的缴获和俘虏了;逃走的胡马子随时可能带人杀回来,要命的就莫要贪恋这点得失和好处了”
        “还有,让那些被掳的百姓四下里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尽量往林子边上和河沟里钻,才有机会躲过胡马子的搜拿逃回去了。。”
        “都尉,有约莫好几群人都说是义军的旧属和家眷,想要跟着咋们走呢。。”
        又有一名部下赶过来问道
        “那就分他们一些干粮和饮水,每人都捡把刀剑,待到我们撤走的时候,能跟上来多少算多少吧。。”
        周本毫不犹疑的决定到。
        这时,又有一名军士拱手道
        “都尉,方才兄弟们还发现了个疯子,身边一连弄死了好几个胡马子;还口口声声说是他神策军的人。求我们杀了他。”
        “我乃神策弩手,杀了我吧。”
        万念俱灰而垂头丧气的哥舒蒂奇,也只剩往复闷声这一句话虽然他一时郁愤之下袭杀了几名胡马儿,但是清醒过来见到杀过来的旗号之后,却又是不免悲上心头来。
        世上最为可笑和讥讽的事情,难道不是身为堂堂正正的官军却要依仗那些胡蛮为爪牙和助力,做的是残民以逞的事情;反倒是最后能够救助百姓而伸出援手的,是反乱天下的贼军。
        因此,他全心全意相信的整个世界,也就此一下子崩塌无疑了。因为他再也没有办法用“乾元年间”朝廷借兵回纥,而得以平乱中兴故事来说服自己了。
        然而,在他眼里至少主动求死于这些贼军手里,还能成全自己苦苦维系到最后的家国忠义之念;也总比浑浑噩噩被胡骑驱赶去长安城下填壕得好。
        “神策军又怎么样,难道就不是爹生娘养,张口要喝水吃饭的么。。”
        却是有人不屑哧声起来却是上身卸甲后严严实实包扎了数处的王弘范,走过来瞪着他
        “我自然与你们这些贼。。”
        哥舒蒂奇却是忍不住出言辩道
        “额家还不是神策屯营的子弟,可照样不过不下要逃荒;然后逃不过被人捉回去打的死去活来,还要站枷示众。。老子被判了充军山西才活下一条命来。”
        王弘范却是摆手打断他道。
        “是以,老子去他娘的朝廷,去他娘的神策军,去他娘的狗屁天子,不给人活路还想逼人卖命;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如今你个神策京营弩手在这拿乔个啥子呢一群终日与商贩、富家子为伍的骚情软脚货,也有脸怪活不下去的他人是贼真是稀罕”
        听到这话哥舒蒂奇忍不禁想要争辩,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毕竟自大中以来神策京营各部的日渐浮滥不堪,各种冒名顶籍乃是众所皆知的事情,也是他这些中小将门、世兵人家一度深以为耻又羞与为伍的事情。
        因此一旦国家危亦,这些滥竽充数之辈就争相脱下袍服退逃回家去;以至于临危受命的金吾大将军张承范想要募兵支援前方,却只能从逃散一空的营盘驻地里,勉强拼凑出包括他在内的三千堪用之士。最后哪怕死战不退、奋力而为也是无济于事了。
        至于天子最亲近的大阿父田令孜,仓促之下罗括全城所重新募集和武装起来的数千神策新军,那就更加不堪用了;朝廷把他们武装到了牙齿,却引得来援的博野各镇兵马心生不忿,当场把他们抢劫一空转身投了贼军。
        “你想死是你的事情,但杀你还嫌污了我们的手。”
        校尉张东亦是走过来冷声道
        “我等太平军将士从来就不兴无端杀戮。哪怕堂堂正正对阵当前的俘获,也是要细加甄别和区分后明典正刑处置的。唯有手中有过屠戮和残害百姓的血债,才断不可轻饶。。难道你做过这等事情”
        听到这话,哥舒蒂奇愈发觉得讽刺和刺耳起来;说得就好像是对方才是堂堂正正为国护民的“王师”,而自己才是那些令生民涂炭的“贼军”一般。不由有些气绥道
        “我。。自然没有。。”
        然而他曾经引以为自傲的出身和经历,在家园被自己引回来的官军屠戮、妻子被掳走的现实面前,却又显得尤为可笑和自作自受了。眼见得对方像被抽尽了气力而垂头丧气的沉默下来,张东这才继续道
        “那你想要死倒也简单,不若到自行寻个去处多杀几个害你落到这个地步的胡马子我们才没有闲工夫与你牵扯,有多远就滚多远去了。。”
        这时候,四下里被掳的百姓也已经跑出了老远一段距离,而收兵撤退的号角声也吹响了起来;张东和王弘范也不再理会这个疯言疯语的男子,各自就近跨上坐骑整队做一处后,缓缓向着远方驰走而去了。
        然后那些留在原地大口吃着干饼和饮水的人群,也骚动了起来而变成追逐在他们身后的散乱烟尘。不久之后,哥舒蒂奇仅仅是犹豫了片刻也拔腿小跑追上了,这些逐渐拉开距离的散乱人群队尾。
        虽然他的鞋子早磨穿了,脚也多处磕破了,但是一种神使鬼差的力量让他还是仿若未觉的跟了上来。毕竟,相比那些自发逃亡钻山沟和林子的普通百姓,他直觉中跟着这些拥有自卫能力的贼军,反倒有更大的几率活下来。
        此外,他甚至还产生了一点自暴自弃式的想念;眼看在官军那边已然绝然无望能将生死不明的妻子解救出来,那是否可以反其道行之,在贼军这边想些法子呢
        而在长安城南的素黑大旗之下,身穿皮毛大氅和豹皮镶边山纹甲的宥州刺史拓跋思忠,也在脸色不虞的看着前来报信的一名骑兵
        “启禀明府,后队遭了敌袭和埋伏,小半数牛马和辎重,数千用来趋城的丁口都跑散了”
        “岂有此理,监护押解后队的费当部和颇超细末是做什么吃的,没了这些趋前的唐家丁口,我军拿什么去冲这长安城墙,难道用各部大好儿郎的姓名去填壑么。。我可是对崔相公做了担保的啊。。”
        拓跋思忠不由勃然作色道。
        ”启、启禀明府,费当部自头领死伤大半,颇超将军亦是当场阵没了;如今东方逵留后率领渭北各营正在收拾局面,就近抓捕那些逃散的驱丁呢。。“
        报信的骑兵有些战战兢兢的继续说道
        ”真乃气煞我也“
        拓跋思忠确实冷不防抬腿一脚将这名报信骑兵踹滚在地上,又对着左右怒喝道
        “如今用来填壑的驱丁没有了,就连接应的步队也没能跟上来,这叫人怎么打开这番局面啊。。”
        这时候,刚刚立阵下来的党项军前沿突然传来一阵短促而密集的鼓号声,然后后就有人禀大声报道
        “城中的贼军出来应战了。。”
        拓跋思忠急忙走到临时垒起的车台上定睛一看,却是远处斜对着己方阵营的安化门内已然洞开;栩栩然开出一支旗帜如林、甲光烁烁的人马来,又不慌不忙沿着安化门边向南穿城而出的清明渠,紧锣密鼓的布下阵来作出一副邀战的姿态。
        然而,拓跋思忠只是粗粗估量了对方规模和阵列厚度之后,却是不由冷笑起来
        “彼贼居然想要效法古时背水一战的故事么便让我等麾下的山外健儿,好好教导一番什么叫做自寻死路的道理。”
        随着他一声令下儿围绕着羊头大纛悬空摇动起来的旗帜,用木栅和皮帐构筑起来的一部部大小营地之中,如同潮涌一般奔流而出成群结队的皮袍毡帽的党项骑兵;
        又依照各部从属的大人和君长,汇合成数个向前凸出的长短锋势,而在尘嚣日上的烟尘滚滚之间,捉刀挺矛大声嘶吼着,向着远方的贼军横阵猛扑而去。
        而奄然居于左右两翼突出部内的,则是几乎人人具甲的帐前兵和集中起来的头领亲兵;直到他们都驰骋出了一小半距离之后,拓跋思忠才率领着本阵的护军各都,以及后队人马缓缓随着羊头大纛向前推进而去。
        这也是拓跋思忠及其麾下党项军最惯用的,抵角钳击阵和蓄势变阵战法;其核心就是用相对臃肿儿迟缓的中军,为敌吸引阵主动抢攻的目标,然后通过两翼突出部所暗藏的精锐力量,进行内向夹击外延突破。
        因此在塞外那些草场、盐泽的争胜当中,以拓跋氏为首的党项各部联合,总能够依照这种步骑兼用、虚实转换的娴熟战法,再一前来挑战和抄掠的突厥、契丹、回鹘、土浑、温末等族面前,胜多败少的不落下风,乃至反过来吞并了许多塞边杂胡小部壮大起来。
        而在此之前,拓跋思忠更是追随族长兼大兄,屡屡击破了好几支甲械精良不下官军,阵容也是有摸有样的贼军部伍。通常情况下他们只要有侧边一点被突破和杀入,就很容易会再这些机变死板的敌阵中造成顾此失彼的局面;
        然后任凭领军的贼将如何的奋力冲杀,都大势已去颓然无法挽回局面了;反倒是拓跋思忠可以组织起余下的轻骑盘旋着张弓投矛于侧近,逐一将其吊射投杀于当场而甚少损伤和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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