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抱着我睡（中）

言淮被苏辞整个打横抱在怀里，双手还紧紧环着苏辞劲瘦的腰身，许是觉得羞耻，脸微微发烫起来。

        闻言也只能低低应一句，“好。”

        苏辞微微俯身，稳稳抱着言淮让他在黑暗中摸索一通，好半晌，只听“呼”一声，漆黑的山洞里燃起一簇摇曳的火光。

        苏辞将人在怀里掂了掂，“我们走吧？”

        言淮：“嗯。”

        苏辞想起来时山洞中的情形，叮嘱道，“出去之前估计还能碰上几条蛇，你听到声音别怕。”

        言淮心下一紧，然而他窝在苏辞怀里，恐惧之意却神奇地淡了许多。

        “苏辞。”

        “嗯，”苏辞一边走一边应声，“怎么了？”

        言淮将脸埋进苏辞胸膛，用力嗅着他身上温暖沉淡的木香，“你要抱紧我，不许将我摔着。”

        苏辞听得好笑，“我要是手一松，摔着你了呢？”

        言淮理直气壮，“那我就不认你了。”

        苏辞：“啊，认什么？”

        言淮在苏辞腰间掐了一下，瓮声不满道，“你说了你是我大哥的。”

        苏辞才想起来这糟，神情有些意外，“刚才你不是不信的吗？”

        言淮沉默了一会儿，忽而闷声闷气道：“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也不该拿刀片划伤你。”

        “”

        苏辞闻言手里一哆嗦，差点受不住这真心实意的道歉，心道这失忆后的言淮怎么跟换了个芯子似的，也太单纯好骗了些——他不过帮忙赶走了一条蛇，轻轻松松就赢得了对方的信任。

        苏辞有些心虚，干巴巴道，“你怀疑我是对的”

        我是骗你的，我还真就不是你大哥。

        言淮闻言，以为苏辞还在介意，指尖在他背后轻轻戳了戳，“你不要生气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之前一个人在黑暗里待了好久，听见脚步声总觉得有人要来杀我，所以才拿刀片抵着你。你既然是我兄长，我比你小，你要让着我，不能因为这个生我的气。”

        苏辞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想要解释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好一会儿才艰辛地挤出几个字，“我不生气。”

        希望你等会儿知道真相的时候也别生气。

        言淮心满意足地开口，“不生气就好。”他一只手举着火折子，另一只手紧紧环住苏辞的腰身，声音里满是好奇，“苏辞，你讲一讲我们之前的事吧。我在哪里长大的，爹娘是谁，为什么他们去世那么早？还有那群山匪，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什么，要不等出去了我再告诉你？”苏辞支支吾吾，万分想把不久之前满嘴跑火车的自己团成一团，然后打包赛到路过的蛇肚子里。

        “好吧。”言淮有些不满，却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乖乖地在苏辞怀里噤了声。

        苏辞将人在怀里掂了掂，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知走了多久，似是察觉到什么，言淮忽而开口道：“苏辞，你放我下来吧。”

        苏辞手臂有些酸软，微微喘息着，“就你那样，怕蛇怕得要死，我把你放下来要是再魇住了怎么办？”

        言淮抬起头，烛光下映出一双乌黑又清澈的眼睛，“你会很累的苏辞，我看见你出汗了。”

        苏辞不以为意，“是吗，那就找个地方先歇一歇。”说罢他目光四下梭巡一番，见旁边卧着一块石头，径自抱着人走了过去。

        按照时间算，应该再走四五个路口就能到土洞那里，或许再走一段便能碰上搜寻的蓝梧，到时候将人交过去，由他们给言淮解释他失忆之前的事。

        苏辞倚着石头兀自想着，眼前却忽然覆上一层黑暗，有一只手正攥着袖袍，轻轻地拭去了他额角的薄汗。

        苏辞神思一顿，不太适应这份亲密，“殿言淮，谢谢。”

        言淮轻哼一声，手下动作更轻柔了些，“应该的。”

        傲娇的语气中带了些亲昵，听得苏辞心头乍起三分异样，一时无法将眼前这个明艳真诚的少年和之前那个通身阴郁的言淮联系到一起。

        这一前一后简直判若两人，如果失忆后呈现的是一个人最真实的性格，那么言淮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被打磨成后来那种样子？

        苏辞一时有点唏嘘，轻轻叹了口气，随即站起身，抱着人又不疾不徐地穿过了几条甬道。

        “殿、殿下！”

        苏辞转过拐角，迎头碰上了一个正在搜寻的骁骑营士兵，对方被两人这不同寻常的姿势惊得呆住，嘴巴窝成一个鸡蛋，叫了声“殿下”便再没了下文。

        苏辞轻咳一声，维持着姿势没动，“殿下腿上受了点伤，暂时走不了你去找找蓝侍卫，告诉他殿下找到了，让他来这里见我们。”

        话音落地，苏辞感觉怀里的人不安地动了动，那小将士“哦”了一声，急匆匆往外跑了出去。

        苏辞目送着那小将士跑远，心下愁眉苦脸，言淮肯定起疑了，他忍了一路，这下不摊牌也不行了。

        将人轻轻放下，苏辞的语气忽而较之前多了几分恭敬，“殿下，这里人多，应该没有蛇了，你不必害怕。”

        自从方才那小将士叫出第一声“殿下”，言淮便陡然察觉事情不太对，此时听到苏辞这说话的语气，心头更是微微一沉。他清凌凌地盯着苏辞，一双眼里缓缓积酿出失望和怒气，“苏辞，你还有他，为什么要叫我殿下？你之前说的，是骗我的，是不是？”

        苏辞：“”

        苏辞望着言淮倔强隐忍的眼神，心道这就是报应，以后再也不随便扯谎了。

        他苦笑一声退后三步，“殿下，是我对不起，我之前心血来潮骗了你，我不是你大哥你是当今的曦王，事出有因掉落山洞，我恰好寻到了你等会儿有一两个人会过来，他们是你最信任的亲卫，对你了解最多，你要是有什么疑问，可以问他们。”

        “”

        言淮沉默地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苏辞退后三步，眼睁睁看着他行礼、道歉、解释心里说不清是被欺骗的怒气多一些，还是突如其来的酸涩和恐慌多一些。

        薄唇倔强地抿着，言淮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冷，“那你呢，你是什么身份？是我的什么人？”

        苏辞想了想，他好像算不得言淮的什么人，真要细究起来，他算是言淮意中人的庶弟？

        “我和殿下没什么关系，只是认识。”

        言淮眸光暗了暗，一瞬间感觉胸腔有些闷，“只是认识？”

        可这个人明明前一刻还那样亲密地抱着他。

        苏辞点点头，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只是认识。”

        言淮觉得自己像是突然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东西，心里又空又酸涩，他强忍着难过，冷哼一声将脸狠狠扭到一旁，从侧面看上去，异常恼怒。

        苏辞见状，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点什么找补，毕竟是他耍流氓骗人在先。

        不一会儿，蓝梧领着乌衣大踏步跑过来，语气焦急，“殿下，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苏辞赶紧将两人拉到一边，略微降低了声调，“殿下他没什么皮外伤，但我找到他的时候，人已经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蓝梧、乌衣两人眼睛瞪得溜圆，然而却到底训练有素，蹙着眉向周围扫视了一圈，方才沉声问道，“失忆，怎么可能？！”

        苏辞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里人多口杂，具体的情况要不回了县衙再说。”

        蓝梧侧首看了一眼言淮，见他眼里全是陌生和警惕，咬着牙痛心道，“这帮山匪，我真是低估他们了。若是殿下有事，我非扒了他们的皮！”

        说罢，蓝梧走到言淮面前，小心翼翼道，“殿下，你还记得我吗？”

        言淮无声打量了他一眼，淡淡道：“不记得。”

        乌衣凑过来，“殿下，那我呢？”

        言淮：“也不记得。”

        苏辞踟蹰着上前，“殿下，这是蓝梧和乌衣，你的近卫，最亲近的人。你跟着他们先回去吧，关于你的事，他们会给你解释的。”

        言淮瞥了苏辞一眼，眼神讥诮，活脱脱一只竖着尖刺的小刺猬，“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苏辞无奈，“殿下，这次真没骗你。”

        言淮上下打量了蓝梧和乌衣一会儿，见他二人神情担忧不似作伪，这才冷声道，“走吧。”

        月上中天，苏辞支着腿横坐在言淮门外的长廊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匕首。

        苏辞召唤出小黄鸭，想看一看失忆后言淮的黑化值。

        小黄鸭扑扇着翅膀飞出来：【宿主，反派的黑化值从41下降到了20，但由于反派现在处于失忆状态，系统将其默认为无效下降，所以之前未予播报。】

        苏辞：“好。我知道了。”

        小黄鸭：【那宿主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苏辞摇摇头，刚要说没有，忽然察觉到方才的数字有些不太对，“等会儿——，我记得言淮没失忆之前黑化值莫名其妙降了一次，那次是从45下降到了42，怎么现在又是41了，什么时候又下降了一次？”

        小黄鸭：【宿主，黑化值是今天中午下降的。】

        苏辞蹙眉，“今天中午？”

        小黄鸭歪着脑袋想了想：【宿主，那时候我飞出来看了看，你正握着反派的手和他说话，很可能是你让反派的黑化值下降的。】

        苏辞愕然，“我？”

        【是的。】

        小黄鸭用脑袋上软乎乎的毛蹭了蹭苏辞，看上去满脸欣慰，【亲爱的宿主，看来你和反派相处得不错哦，继续加油！】

        说罢，小黄鸭正要飞回去，苏辞赶紧拦住它，“先不提这1怎么降的，我问你，既然下降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小黄鸭无辜道：【宿主，系统默认不播报低于2以下的黑化值波动。】

        “”苏辞一阵无语，“这规定能改改吗，能不能降一次报一次？”

        小黄鸭：【可以改的。不过宿主确定要改吗？由于反派情绪变化不稳定，要是改了，极其微小的变化都会播报，次数可能比较频繁。】

        苏辞：“改改改。”

        小黄鸭：【好的宿主改好了。】

        苏辞：“嗯，辛苦了。”

        一团黄晕“嗖”地消失，小黄鸭悄无声息回了系统空间。

        苏辞坐在阴影里，静静感受着皎洁的月色，心中不免回想起小黄鸭刚刚说的话。

        它说，言淮的黑化值，有可能是因为自己下降的。

        他当时不过说了一些关心的话，做了一些看似亲昵的举动，原来这些，也能降低言淮的黑化值么？

        门吱呀一声响，蓝梧领了个人出来，那人手里提着个药箱，是给言淮看诊的大夫，两人在门口低低交谈几句，少顷，那大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苏辞见状收起匕首，起身走到蓝梧跟前，“诊完了？结果怎么样？”

        蓝梧叹了口气，一脸忧心忡忡，“诊不出来。殿下身上，除了手上留了点血，几乎没有皮外伤，内伤也没有，看不出来到底为什么会失忆。”

        苏辞：“再找找别的大夫吧。”

        蓝梧指指方才那大夫离去的方向，眉尖微拧，“他是细纱专用的大夫，叫明生，师承医术大家周断离老先生。明生的医术已经算是高超，可连他也没看出来殿下到底怎么了？”

        苏辞：“那他师父呢？”

        蓝梧叹了一口气，“已经派人通知了，但老先生最快也要三天才能赶过来。”

        苏辞：“这样那你们和殿下多说说话吧，看看能不能帮他想起来一些以前的事，我对殿下的过去了解不多，没什么事的话先回去了。”

        蓝梧：“也好，你累了一天，去休息吧。”

        这一天还真是波折，先是早起一支飞箭，再是苏长意的血衣，晚上言淮依约去了城隍庙，谁也没能想到他莫名其妙失了忆。

        苏辞顶着星辉回了房间，自顾自提了些热水，将自己扔在浴桶里泡了泡。

        窗外枝丫横斜，苏辞套上黑色亵衣，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头发，正要开窗散散水汽，门忽而“叩叩叩”响了起来。

        苏辞动作一顿，不解地拉开门，“蓝梧？”

        蓝梧神色奇怪地盯着他。

        苏辞不明所以，“怎么了？”

        蓝梧不自然地开口，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殿下他，找你、找你”

        还没等蓝梧说个所以然，言淮缓缓从旁边走出来，他贴身穿了件白色亵衣，外面松松披着红色锦袍，湿发、黑眸，显然是刚刚沐浴过。

        言淮凝视着苏辞，单手扯住他袖子一角，语气有些蛮不讲理，“苏辞，我要和你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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