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终将离别

　　冷漠的天空和残破的街道。燃烧后产生的灰烬轻飘飘洒落，灰雾弥漫。

　　地面覆盖薄薄一层雪花般灰烬。灰烬日复一日的落下，地面却始终只有薄薄一层。

　　一行脚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延伸向远方，一个小女孩站立在道路中央。

　　这是阿蕾莎的世界，死寂、冰冷、破败。只有黑白二色。

　　这是阿蕾莎的世界，也只有她一个人。曾经有很多人，后来只剩下两人，现在只有她一个。

　　不过她并不孤单。无论曾经，还是现在。

　　血液勾勒出轮廓，形成高大身影出现在阿蕾莎面前。看上去有几分恐怖，但阿蕾莎眼中，这是她唯一寄托。

　　阿蕾莎张嘴说着什么，王耀听不到，但他有自己独特的办法交流。

　　划破指尖，王耀蹲下，用指尖在地板写画，伤口与粗糙木板摩擦，钻心疼痛只是令王耀瞳孔微微转动收缩。

　　【Are-you-all-right】（你还好吗）

　　歪斜血字出现地板，同时出现在另一世界落满一层灰烬的地面。

　　刺眼无比。

　　阿蕾莎点头，大眼睛雾气散去，弯成一道弧度。她走上前微微踮起脚尖，抬手触碰王耀脸颊。

　　眸中带着无法掩盖的心疼与眷恋。

　　手掌从王耀身体中穿过。

　　王耀见状，微微侧头，让阿蕾莎软弱无骨的小手与自己侧脸重叠。

　　光芒在他们身边流逝，形成一幅天然剪影。

　　画面仿佛定格在这一刹那。

　　咔嚓——

　　专注凝视阿蕾莎的王耀没有听到。丹尼和丽莎听到了。他们看向声音来源，沃尔特嘿嘿笑了一声，把父亲的照相机藏在身后。

　　王耀曾无数次想，当再见到阿蕾莎时会发生什么。直到真的相见，他才知道，其实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阿蕾莎同样如此。这个小女孩很容易满足。

　　王耀不知该感谢飞行棋还是该怨恨。它给了自己和阿蕾莎见面的机会，却又剥夺了很多。

　　微不可见的银辉逐渐从阿蕾莎身体散发，经历过一次的王耀清楚，这次短暂的会面要结束了。

　　他没像个蠢货一般做无用功的阻拦，他只是在低头，与阿蕾莎静静对视。

　　银光变得旺盛，比三离离开还要迅速。王耀蹲下，在地板上重新写下。

　　Wait-for-me（等着我）

　　银光旺盛到一定程度，忽然散去。阿蕾莎却还在原地，只是身影在逐渐变淡。

　　她点了点头，最终消失。而那团她周围已经极为稀薄的黑雾一阵搅动，最终幻化出黑暗阿蕾莎的相貌，对王耀浮起笑容，渐渐淡去。

　　女孩的轻笑声毫无征兆在王耀脑海响起。

　　一切恢复如初。

　　阿蕾莎走了，或者说她从来没出现过。

　　不出意外，这或许将是漫长岁月中唯一一次能够相见的机会。

　　为了阿蕾莎，王耀也必须活下去。理论上永生的寿命，只要不死，早晚会有机会重回寂静岭。

　　哪怕十年，百年。

　　“三分钟。”小五对还待在原地的王耀道。比起三离的二十四小时天差地别。

　　“我知道。”王耀有了动作。他扯下染血的衬衫，露出挺拔结实的身躯。衬衫布满口子，已然不能穿了。

　　伴随阿蕾莎离开，他又逐渐变为之前冰冷沉默的王耀。

　　“她对你很重要吧。”很少跟王耀说话的沃尔特这时说道。

　　王耀想了片刻，点点头：“很重要。”

　　沃尔特咽了口口水，一步一步磨蹭到王耀身边，将一张照片递过来。先前王耀自残的行为吓坏了三人，就连一向爱粘他的丹尼此时都不敢靠近。

　　“这个给你。”

　　王耀接过照片。

　　照片上，散发光芒的巨大恒星作为背影，一名小女孩踮起脚，伸手触摸浑身浴血的高大身影脸颊。

　　“谢谢。”

　　王耀凝视照片良久，抬起头对沃尔特道，语气带着一丝真诚。

　　大概是感觉王耀变得好相处了，沃尔特又试探着问道：“那个……你身上有些东西。”

　　“这个么。”王耀抬起左臂道。

　　他的手腕处生长一圈深灰色的鳞片。不单是手腕，王耀裸露的身体同样零星存在鳞片痕迹，犹如丑陋斑纹挂在身体。

　　“嗯嗯。”沃尔特连同后面的丹尼一起点头。

　　“左格人的。我吞噬了它，基因里携带了一些麻烦东西。”

　　沃尔特回头和丹尼对视一眼。他们没见过左格人，也不知道左格人的样子。更不知道王耀所说吞噬是何意义。

　　“看起来好酷。”丹尼在后面搭腔大喊。

　　王耀返回二楼客房，放下照片后走入雾气还未散去的浴室。

　　喷淋头打开，水流哗啦洒下。

　　……

　　“那个女孩是谁？我想一定是他最重要的人。或许是妹妹。”楼下客厅，三人坐在长沙发上，丹尼奶声奶气道。沙发正面就是破开的墙壁，颇有看巨屏的感觉，而且更加真实。

　　实际上他们已经对被进一步毁坏的房屋习以为常了。

　　“可她是白人。”一旁沃尔特道。

　　“唔……”丹尼咬住手指陷入沉思。

　　楼上客房，冲洗掉身上血污的王耀关闭淋浴头，走到梳妆镜前。

　　梳妆镜上雾气弥漫，王耀伸手擦去镜面上雾气，显露出镜像。

　　精壮挺拔的上身分布一条条深灰鳞片，摸上去能明显感受到突起。

　　手掌忽然用上几分力气，王耀扣住鳞片，一点点将鳞片从身体上揭下。

　　一行血迹从伤口流淌，一声脆响，瓶盖大小的鳞片哐啷落进洗手池，在洁白瓷池留上几点血污。肩头小五浮现，小手化为触手勾住毛巾，将胸膛上血迹擦掉。

　　鳞片原本位置出现更为丑陋的模糊血肉，血渐渐被止住，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

　　静心等待了数分钟，一片褐色薄膜覆盖在伤口上方。新的鳞片正在酝酿。

　　基因冲突性第一次在王耀身体上展现，结果还不止如此。

　　王耀抹去镜面新挂上去的雾气，身体前倾凑近镜面。这双黑眸深处，隐隐出现一双新的瞳孔影子。竖瞳，与蛇瞳一般无二。

　　好在第二瞳孔并不明显，亦不影响视力。

　　反身推开浴室门，凉气扑面而来。王耀翻身躺上床，他现在很想睡一觉，虽然就在不久前他睡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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