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记忆提取

玄英不防叶仗剑会突然泼酒，顿时被泼了一头一脸。她只惊讶了一下，便立刻冷静下来，抽出纸巾，擦拭粉面上、细长的脖子上以及领子、胸口衣襟上的的酒水。

玄英粗略擦拭了几下，将纸巾扔进垃圾桶，然后又抽出两张，一边仔细擦拭残余的酒渍，一边很平静地望着叶仗剑道：“严格来说，基地内的所有人，包括你、我和王小天都在内，都是组织的财产。”

叶仗剑惊愕地望着玄英。

玄英继续道：“你没听错。是财产。按照旧纪元《克隆技术伦理法》和《预防记忆植入滥用法》，所有非医学需要而制造的克隆人，都不具备人权。”

“同样的，所有非医学用途，植入外源记忆的人，自动丧失人权。也就是说，象我们这种人，在旧纪元时期，根本没有任何人权可言。”

玄英说的“人”在叶仗剑听来很刺耳，过了好一会，他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冲玄英吼道：“可是，现在不是旧纪元！旧纪元已经结束了！它早已不复存在！”

玄英点点头，道：“没错。旧纪元已不复存在。但组织的创始人来自旧纪元，她的思想和理念，也深受旧纪元法律和道德的影响。”

“更何况，相比于现在我们这些个人的感情认知，旧纪元制定的两个法律，经过了无数专家的反复论证，以及广泛征集公民的意见，更加严谨更加科学。”

叶仗剑冷笑，“剥夺人权，也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我真服了你。”

玄英淡淡一笑，道：“谢谢夸奖。不过，有个问题我想问你，你怎么证明你就是你？”

叶仗剑一愣，道：“我当然就是我。这还需要证明吗？”

玄英道：“当然需要。自从人类社会诞生以来，如何证明你就你，古往今来可谓是操碎了心。从最初的户籍、里甲制度，再到印绶、诰身，从户口本、身份证，再到证明信，从签名、印鉴，再到指纹、虹膜，DNA验证。所有最新的科学技术，无一例外，都先从如何证明你就你开始。”

“但是，这种证明都是外源性的，目的是让别人无法假冒你。那如何证明来自你本身的你，不是你？”

“假如，有一个组织，拥有完美的克隆和记忆存取技术。它出于某种目的，比如，它需要得到某种东西，而拥有这个东西的人，拒绝给它。”

“它为了得到这个东西，在此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提取了他的DNA，克隆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复制品，然后再将此人的记忆提取出来，把拒绝给予的想法，修改为同意给予。”

“接着将记忆移植给复制品，再让这个复制品，代替正主作出决定。请问，别人该如何判断，是正主改变了主意，还是被替代了？”

叶仗剑脱口道：“我就不信，它能把那人所有的细节，都克隆的一模一样。”

“比如？”

“比如骨龄、器官衰老程度、个人癖好等等。”

玄英道：“骨龄、器官衰老程度、身上的疤痕，甚至细小的雀斑、痦子等等，这些都可以通过医学手段做到。至于个人癖好，可以诱导训练，或者植入记忆时强化。”

叶仗剑不服气，道：“照你这么说，就真的没办法分辨真假了？”

玄英点点头，道：“没错。以技术手段来看，很难分辨出来。最初，克隆技术被广泛应用时，是通过记忆来区分谁是本体，谁是克隆体的。”

“因为本体有完整的记忆，而克隆体则没有过去。他们不会有童年，不会有父母、兄弟姐妹，也没有普通人的都拥有的家庭生活。”

“但是，随着记忆存取技术的出现，这个办法也不再管用了。所以，如果真有人，能够做到象我刚才说的那样，把一个人记忆，复制到他的克隆体里。以目前的科技，真的很难分辨，究竟哪个是本体，哪个是克隆体。”

“这也是为什么克隆体和植入外源记忆者，不再拥有人权的原因。因为他们只是工具人。他们很容易被幕后主使操纵和利用。”

叶仗剑愤怒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只是组织的工具？可以被随意使用、毁坏和抛弃的工具？”

玄英很平静地点头道：“是。”

她顿了顿，看着怒不可遏的叶仗剑，依旧平静如水地道：“我们是工具。不过，我们是高价值的工具，怎么可能被随意使用、毁坏和抛弃？”

“更何况，圣女并没有完全剥夺我们的人权。至少到目前为止，任何人只要愿意，都可以离开组织。当然，前提是为了防止泄密，需要清除掉与组织有关的记忆。这一点，你已经实践过了。”

“圣女对我们，唯一保留的一个强制要求，就是一旦涉及原初计划，任何个体都必须无条件，执行完原初计划，才能有选择权。否则，无论其是否愿意，都必须强制执行。”

叶仗剑一愣，“什么是原初计划？”

玄英道：“原初计划拥有组织的最高权限，为了完成这个计划，组织的所有人，包括圣女，都必须无条件配合。可以说，组织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完成原初计划。”

叶仗剑还是不解，问道：“原初计划到底是什么？”

玄英斟酌了一番，道：“如果告诉了你，而你没有留下来加入组织，那么你离开时，将会清除掉这部分记忆，这个条件你接受吗？”

叶仗剑认真思忖了片刻，点头道：“接受。”

玄英道：“原初计划的目的是，复活组织的创始人。”

叶仗剑道：“既然你们有成熟的克隆技术，以及记忆存取技术，想要复活创始人，应该很简单才对。”

玄英摇头，道：“组织创始人，事先的确留下了一些活体细胞，也保存了重要的记忆。但是，对组织来说，最重要的是，他最后那段时间的记忆。”

叶仗剑问道：“这些记忆保留了吗？”

玄英道：“保留了。”

“既然保留了，直接恢复不就行了？”

玄英叹了口气，道：“记忆被污染了。”

叶仗剑忽然恍然大悟，道：“等下，你说的创始人，难道就是你曾经告诉过我们的，那个组织首领（详见第四十四章你们是谁）？”

玄英点头，“没错。为了分离被污染的意识和记忆，我们制定了沙中淘金计划。这是一项很艰巨的计划，我们执行了数百年。”

“这些年来，我们将筛选出来的，创始人的意识和记忆，象拼图那样，一块一块拼起来。现在这块拼图只还差最后一块。不出意外的话，王小天那里，应该就是最后一块拼图。”

“沙中淘金计划，是原初计划的一部分。完成拼图，就意味着，原初计划可以顺利实施。为了这个计划，我们组织期盼了一千年，努力了一千年，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它！”

叶仗剑望着一脸决然的玄英，道：“你能保证，小天的安全吗？”

玄英非常肯定地点头：“当然。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安排机甲比赛吗？”

“为什么？”

玄英道：“一方面，是因为王小天的意识里，有旧纪元机甲大师的残魂。另一方面，通过高强度的机甲比赛，让王小天进入深度疲惫状态，能够大幅度降低，他潜意识的抵触情绪，这样才能更顺利地，读取他的记忆。”

叶仗剑道：“王小天以后会意识到这一点吗？”

玄英想了想，道：“如果保留他这段时间的记忆，他会意识到的。如果清除掉记忆……我希望他能留下来，加入组织。当然，你也一样。”

叶仗剑摇了摇头，道：“我想尝试一下新的生活。至于小天，我也希望，你不要干涉。让他自由选择自己的路。哪怕在你看来，是错的。”

玄英点头道：“没问题。只要完成记忆提取，他就彻底自由了。而且，我们还会从原力修炼方面，给他足够的支持，比如装备、材料、丹药等等，作为对他的酬谢。”

她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他需要，赤焰冬泉酒也可以敞开了供应。”

叶仗剑不禁咋舌道：“你可真大方。”

王小天的记忆提取工作，异乎寻常的顺利。玄英和叶仗剑刚刚聊完这个话题，还没来得及，喝完一杯和解酒，燕教授就联系了玄英。

玄英立刻接通了通讯，有些提心吊胆地问：“燕教授，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着急联络我？”

燕教授愣了一下，道：“没发生什么呀。哦，我联系指挥官，主要是想告诉您，目标的记忆已经提取完毕。是否需要清除目标的特定记忆？”

玄英看了一眼叶仗剑，想了想，道：“除了目标潜意识里的残魂，以及这些残魂所携带的记忆，其他的记忆一律不清除。”

燕教授再次愣了一下，道：“目标所携带的最后一块拼图的信息，并不属于任何残魂，也不清除吗？”

玄英顿时吃了一惊，脱口问道：“什么？最后一块拼图的信息，竟然不属于任何残魂？难道是目标自身携带的？”

燕教授摇头，道：“这一点目前暂时无从判断，但可以肯定的是，该信息不属于目标潜意识内的残魂。它与目标的关系，大致相当于目标主意识的外挂组件。目前，目标的意识与这些信息，泾渭分明互不干涉。”

玄英听了，不知道该高新还是发愁。如果这些信息与王小天的意识，并没有发生融合，那么提取起来非常容易，可谓是手到擒来。但，问题是如何把这些信息读取出来？

这些信息应该是处于加密状态，按照以往的经验，信息的载体（先天玄脉者），会将其融合到自己的记忆里，这样就完成了信息解密。

他们只需要将这些信息，从载体（先天玄脉者）的记忆力，提取出来，就能把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跟拼图一样，拼凑成一个整体。

拼图之所以是拼图，是因为每一块拼图，都与相邻的其他几块拼图，能够完美契合，形成一个整体。如果一块拼图，被揉、挤成了一团，并没有展开，也不能与附近的拼图融合，那如何能成为整体的一部分？

难道，王小天其实并不是，这块信息拼图的最初载体？他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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