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轩然大波

杨益蒲起诉观云阁一事，经过几天私下里的传播发酵，很快引起了轩然大波。无数吃瓜群众，在街头巷尾、茶馆酒肆，展开了热烈讨论，猜测这个案子到底谁会赢。

那些有身份、有地位大佬们，无论是修行者还是普通人，虽然没有在明面上参与讨论，却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事情的进展。因为他们也都看到了，这个案子背后隐藏的大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杨益蒲又抛出来一番言论，如同滚热的油锅里，倒进去了一桶凉水，整个西京城立刻炸了锅。

事情的起因，是一家名叫《知心人》的杂志社，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派出一名编辑，去采访杨益蒲。

不同于旧纪元时资讯高度发达，新纪元由于交通运输非常不方便，不能满足新闻的时效性，所以旧纪元的报纸，并没有重新复活。只有邸报，作为官方了解地方情况的重要途径，重新复活了。

但杂志月刊，这些对时效性要求不高的刊物，也重新复活了。采访杨益蒲的这家《知心人》杂志，经常发一些励志鸡汤文和猎奇的八卦新闻，在普通人中小有名气。

也许这家《知心人》杂志社，最初打算采访杨益蒲的目的，就是写一篇猎奇文章，满足普通人的八卦需求。毕竟，普通人起诉修行者当老板的观云阁，的确是前所未有的稀罕事。写一篇能吸引普通人眼球的八卦文章，也算是经营有术。

所以，杂志社的编辑在采访杨益蒲时，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吃错药了，有或者两者都有，竟然很直白的问“是不是想借这次起诉观云阁，来博取大众关注，提升自己的知名度？”

杨益蒲听了，顿时勃然大怒，慷慨激昂地道：“自从新纪元以来，修行者依仗超过普通人的能力，处处高高在上，践踏、蔑视普通人的合法权益，已然形成了事实上的不平等。”

“别的不说，仅从就业来说，由于修行者的寿元更长，在劳动就业时，能比普通人多干很多年。所以，雇主会优先雇佣修行者，而且修行者的职级，也普遍高于普通人。”

“另外，在酬劳上，修行者的酬劳是普通人的好几倍。且修行者抵御危险的能力更强，在遇到危险时，往往是普通人更容易受到伤害。”

“长久以来，修行者对普通人的种种歧视，已经形成了潜规则。修行者看待普通人，都是趾高气扬，不屑一顾。普通人面对修行者，则唯唯诺诺，低三下四。这些现象严重违背了，宪法所规定的，东楚国公民人人平等的原则。”

“就拿本案来说，观云阁作为开门营业的娱乐场所，理应准许任何消费者前去消费。它有什么权力，限制我的消费自由？我知道，在此之前，有很多人被观云阁拒绝过。这些人都选择了忍气吞声。而且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

“从表面上看，观云阁的行为，是对消费自由的侵犯，而实际上，则是修行者的特权思想在作祟。它不仅是对人权的践踏，更助长了暴力的为所欲为！”

“作为一个律师，我要维护公平正义，维护法律的尊严。所以，别人面对不公平，可以忍气吞声。我不能。因为，我，是一个律师！我相信法律，并且要用法律为武器，向整个社会的不公平宣战！”

编辑听了杨益蒲的一番言论，如获至宝，立刻回去以特刊的形式，连夜加班印出来，免费派发出去。并且，在特刊里，他们把杨益蒲，吹捧到了人权卫士、法律之光的高度。

特刊发行之后，西京城再无宁日。一时间争执、骂战层出不穷，双方都在把自己的观点，印成传单在街头散发。

王小天看完林道清拿来的特刊之后，顿时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冲到杂志社，把那个煽风点火的编辑大卸八块。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心到底多么险恶！

而且，他从心里开始厌恶杨益蒲。

杨益蒲所说的那些言论，看着没问题，实际上却是居心叵测，歪曲事实！

首先，修行者所占的比例本来就很小，在整个社会中处于数量上的绝对劣势。如果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让多数人的意志，来决定少数人的命运，修行者铁定会被排挤、打击。

其次，普通人追求的是金钱权利、荣华富贵，修行者追求的是武道登顶，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强行把他们联系到一起，根本就是鸡同鸭讲。

第三，修行者的寿元长，比普通人能多工作很多年，雇主们喜欢雇佣修行者。这难道也是修行者的错？修行者工作的时间长，工作经验丰富职级自然高，这也不行吗？

难道非得普通人工作两年晋升一次职级，而修行者需要四年才行吗？这对付出同样劳动的修行者来说，公平吗？

第四，修行者的酬劳高于普通人。打个比方说，同样是扛麻包，普通人一次只能扛两个，修行者的力量大能抗四个，而且来回速度还快，按劳取酬，修行者的酬劳自然比普通多的多。

第五，修行者抵御危险的能力更强。危险对于任何人都是公平的。能不能抵御，要不要抵御，完全取决于个人。不能因为修行者比普通人强，遇到危险比普通人反应快，就把错误推到修行者身上。

再者说了，没有人天生就必须要救助他人。遇到危险，修行者救普通人，是情分。不救，是本分。凭什么以此对修行者，进行道德绑架？

林道清看着面色铁青的王小天，满脸愧色地道：“真对不起，小天。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王小天摆了摆手，道：“咱们谁都没想到。现在这事已经开始上纲上线，很多幕后大佬已经开始暗中较劲。咱们这样的小虾米，还是别掺合了。”

林道清问：“你听说观云阁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王小天摇了摇头，道：“我去问过。嫣眉姐一直没动静。”

林道清试探着问：“她是沉得住气，还是不屑一顾？”

王小天想了想，道：“八成是不屑一顾。”

林道清道：“要是这个案子，观云阁输了……”

王小天思忖了许久，道：“以嫣眉姐的脾气，她就算关掉观云阁，也不会向杨益蒲低头。”

林道清皱着眉头，苦着脸道：“若真这样，可如何是好？”

王小天安慰他道：“没关系。对嫣眉姐来说，观云阁不过是消遣，算不得什么。关张了也好，她正好有时间潜心修行。我担心的是，有这个案子胜诉在先，会有人趁机向其他修行者的产业，提出非分要求。”

林道清虽然只有四级原力中阶，但也是正儿八经的修行者。如果这事闹大了，让所有修行者知道，他与这案子的牵连（杨益蒲是他带去观云阁的），那他以后还怎么在修行界混下去？连带着他的父亲和家人，也会受影响。

所以，林道清急的直搓手，“那可怎么办啊？”

其实，王小天心里倒不是没有办法。比如，让这些修行者的产业，由公开营业改成会员制。不是修行者，不接纳其为会员，这样就能规避很多麻烦。

不过，现在告诉林道清为时过早。而且，那些修行者们心高气傲的很，就算王小天告诉了他们，他们也未必接受。

王小天安慰了林道清几句，两人便分开了。林道清回去找林绍棠求助。王小天则去向刘仲文院长请教对策。

刘仲文仔细听了王小天的讲述，思忖片刻，问道：“你觉得这件事会演变成什么结果？”

王小天摇头，道：“院长，我想象不出来。”

刘仲文道：“普通人是水，修行者是油。一直以来，油浮在水上，就好像修行者不会关注普通人，而普通人把修行者当成世外神仙一样，彼此不相融，大家相安无事。”

“然而，现在这个案子，却把这种状态拿到了桌面上来。而且，还以宪法人人平等的原则，强行把油和水融合在一起。这等于把现有的社会秩序全都打乱。”

王小天惊讶地望着刘仲文，道：“院长，有这么严重吗？”

刘仲文摇头，道：“当然不会这么严重。我刚才说的是最坏的结果。大概率，这件案子会稀里糊涂，不了了之。”

王小天不解，道：“为什么？”

刘仲文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水是水，油是油。普通人与修行者之间，并没有太深的融合，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矛盾。所以，大家能相安无事。”

“这个案子只是在平静的水面上，搅了一棍子，并不能破坏掉水和油的稳定状态。真正的问题在于，会不会因此引来更多的效仿者，继续搅动这这潭水。”

“如果搅动的厉害，估计很多修行者会主动避世，与普通人进行割裂。而普通人的社会，则有可能重新走上，科技文明的发展道路。”

王小天一愣，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等于走了一千年的弯路？”

刘仲文点点头。

王小天想了想，问道：“院长，学院里有修行者，也有普通人。您是如何平衡两者的呢？”

刘仲文道：“不去区分。不管是修行者还是普通人，只要是学院的学生，就必须遵守学院的纪律和规定。”

“不过，学院毕竟是学习的地方。学生在这里只能呆几年时间。他们在学院的心态，与走上社会之后完全不同。两者不具备可比性。”

“更何况，你也感受到了。在学院里，修行者受到的约束，其实比普通人更多。不过，支撑学校的中坚力量，依然是那些修行者。普通人的力量，还很有限。”

王小天问道：“院长，您会不会在适当的时候发声呢？”

刘仲文想了想，摇头，道：“不会。学院是修行者和普通人共有的学院。在过去的几百年里，学院的师生一直团结互助，相安无事。无论我表态支持或者反对，都会破坏学院的团结。”

王小天依然不死心，追问道：“如果外面的争执，蔓延到学院里了呢？”

刘仲文态度坚决地道：“学院的治理，一切院规为基础。所有人都必须无条件遵守院规。无论是讨论和激辩，都要在院规之下进行。”

王小天道：“如果辩论的结果，对修行者不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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