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看你不顺眼

狄忠杰笑了笑，一边吃一边道：“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多了去了。你刚才说的那人的家，可是他亲自花钱买下的？”

王小天摇了摇头。

狄忠杰放下铁钎子，拿起筷子夹了块牛杂，放进嘴里边吃边说道：“这就是了。如果不是他亲自花钱买下的，房子自然可能属于别人。他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暂时住在那里而已。别人直接从房主手里买过来房子，拿到房契并没有问题。”

王小天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照你这么一说，倒是他应该搬走才对。”

狄忠杰摇了摇头，道：“也不尽然。法律规定‘买卖不破租赁’。如果那人与原房主，签订了租赁合同，而且还未到期。这房子就算被买卖，新房主也无权在租赁合同到期前，让他搬走。不过，你与原房主，到底签没签租赁合同呢？”

王小天刚要说没有，却立即反应过来，狄忠杰正在给自己下套！

自己明明讲的是“有个人”，也就是别人的故事，并不是他身上的事。但狄忠杰问的却是，他与原房主有没有签合同。

这样，无论王小天回答有还是没有，都坐实了刚才他说的是自己的事。接下来，狄忠杰会各种下套，让他说出，刚才在永乐大街三巷七号这个小院发生的事！

想到这些，王小天立刻摇头，道：“这事又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我怎么知道签没签？”

狄忠杰笑笑，端起酒杯对王小天道：“房子的事，找个律师就能办的利利索索。来，走一个。”

两人又饮了一杯，王小天主动拿过酒瓶，给狄忠杰斟酒，问道：“还没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狄忠杰微笑着拱手，道：“鄙人狄忠杰。”

王小天放下酒瓶，拱手回礼，道：“在下王小天。”

狄忠杰立刻露出惊讶之色，道：“原力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王小天。失敬失敬。”

王小天连忙摆手，“不敢，不敢。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不知阁下在哪里高就？”

狄忠杰筷子夹了块牛杂送进嘴里，一边吃一边用筷子向四周划拉了一下，道：“我就是这一片的治安官。”

说着，他垂下筷子，望着王小天，道：“看你很面生，不知在哪里高就？”

王小天也边夹菜吃着，边回道：“我是芙蓉学院的学生。不过前段时间，一直在外地作科研项目，前两天刚刚回来。”

狄忠杰点点头，端起酒杯道：“出去转转也不错，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嘛。西京城虽然繁华，却无趣了些。”

王小天点点头，道：“阁下做治安官多年了吧？”

狄忠杰点头道：“是啊，六十多年了。”

王小天又问道：“可曾遇到哪些有意思的事吗？”

狄忠杰笑笑，道：“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很多事都是一辈一辈的重复，没什么新鲜的。”

王小天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狄忠杰见状，道：“你别不信。世上所有的事，都逃不出那些固定的类型。”

王小天问道：“比如呢？”

狄忠杰道：“比如，七情六欲皆能杀人。”

王小天一愣，“七情六欲皆能杀人？怎么说？”

狄忠杰道微笑道：“比如说七情，指的是喜、怒、哀、惧、爱、恶、欲。喜，就是高兴。一个人高兴到极点，就容易得意忘形。”

王小天道：“高兴有什么不好？难道说人高兴了，还会杀人不成？”

狄忠杰放下筷子，望着王小天道：“难道你没听说过乐极生悲吗？很多人因为承受不住高兴的冲击，诱发身体的隐疾，结果一命呜呼。这样的事，我见得多了。”

王小天点点头道：“原来你说的是这种杀人。就算你说的有道理，我也相信怒、哀、惧、爱、恶，这些也都可能杀人。但是欲也会杀人吗？”

狄忠杰道：“欲当然也会。正所谓欲壑难填。人的欲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如果得不到满足，肯定会出人命。这条命不是别人的，就是自己的。”

王小天点点头，说道：“这么说来，六欲也发展到最后，也是欲壑难填，以致出现要人命的结果。”

狄忠杰笑道：“孺子可教。哦，不，应该是英雄所见略同。来，走一个。”说着，他端起杯子与王小天的杯子碰了一下。

王小天也拿起杯子喝干了。然后拿起酒瓶，边给狄忠杰斟酒边道：“阁下与我说这些，究竟是什么目的。”

狄忠杰等他给自己斟完酒，拿起一根烤串，吃了两块羊肉，道：“没什么目的。人海茫茫，难得有人让我看着顺眼，自然就多说几句了。”

王小天正在给他斟酒的手，轻轻抖了一下，酒水溅出了少许。他立刻扶正瓶子，继续斟酒，道：“不知道阁下所说的顺眼，指的是哪方面？”

狄忠杰微微一笑，道：“比如你的胆色就很好。杀了人还能这么若无其事，来夜市吃东西。了不起，我很佩服。”

王小天的面色变了。他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警惕的望着狄忠杰，道：“你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狄忠杰继续吃着羊肉串，嘴里边嚼边说：“明人不做暗事。阁下既然敢做，就应该敢当才是。”

王小天摇了摇头，道：“阁下说的这些，我听不明白。”

狄忠杰将铁钎扔在油腻腻的桌子上，道：“那我就提醒阁下一下，永乐大街三巷七号。这个地址阁下是不是很熟悉？”

王小天把酒瓶放下，手很自然的放在桌子上，暗暗戒备。然后他望着狄忠杰道：“这个地址我很熟悉。但是，阁下有什么证据吗？”

狄忠杰问道：“你要什么样的证据？”

王小天道：“既然阁下没有证据，又如何要我敢作敢当？”

狄忠杰笑眯眯的望着王小天道：“我说过，永乐大街三巷七号发生什么了吗？”

王小天顿时一怔，上当了！这个狡猾的家伙一直在给自己下套！

王小天脑筋急转，立刻想起了什么，理直气壮的说道：“你刚才不是说我杀了人吗？”

狄忠杰依然笑眯眯的望着王小天，道：“没错，我刚才是说你杀了人，但我没说你在永乐大街三巷七号杀人，我只说了永乐大街三巷七号这个地址。”

“只有真的在永乐大街三巷七号杀过人，自己本来心虚，才会自然而然的，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所以，你这么紧张，是因为这件事，就是你做的。对不对？”

王小天避开狄忠杰的视线，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指控我杀了人，请拿出证据来。”

狄忠杰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目击者算不算？当事人算不算？别忘了，现场还有一个丁五脊活着。那座院子附近，至少还有五个目击者，全程盯着你行凶杀人。”

“等一下。”王小天立刻说道：“什么叫我行凶杀人？明明是他们两个准备偷袭我，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狄忠杰问道：“他们为何要偷袭你？”

王小天一摊手，“我怎么知道？”

狄忠杰问道：“那你为什么会跟他们起冲突？”

王小天理直气壮的道：“他们深更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跑到我家里来，难道还是象你一样，来请我喝酒的吗？”

狄忠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继续问道：“你先动的手？”

王小天反问道：“有区别吗？他们能摸上门来，难道我就不能先动手？如果他们不来，我冲谁动手？”

狄忠杰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这次来怀有恶意？也许他们来只是想和你聊聊呢？”

王小天道：“因为白天我们已经起过冲突。而且，如果他们只是想和我聊聊，应该在门外就及早开口表明身份，这是登门拜访的基本礼貌。”

狄忠杰点点头，忽然问道：“似乎，永乐大街三巷七号的房契上，房主不是你的名字？”

王小天点头，“没错。不过，刚才你也说了，房屋买卖不影响租赁。哪怕他白天通知我，让我搬家，也得给我足够的时间，而不是半夜三更，偷偷摸摸不请自来，谁知道他们，到底打的什么坏主意？”

狄忠杰摇头，道：“不管他们有没有打坏主意，按照法律规定，在他们没有威胁到你的生命安全前，你不能直接杀死他们。否则，你就是犯法了。”

王小天刚要反驳，狄忠杰继续道：“打个比方。有个小偷，半夜潜入到你的房间里偷东西，被你发现了。然后你把他一棍子打死了。这种情况下，你就犯了故意杀人罪。”

王小天不服，道：“他们可不是小偷。到我的住处去，也不是为了偷东西。如果定性的话，他们是入室抢劫，甚至是入室绑架，这种情况下我反抗，杀死他们也有罪吗？”

狄忠杰想了想道：“如果是你说的这种情况，属于防卫过当。不过，具体适用条款及量刑标准，需要法官做出判决。我是治安官，只负责抓人。”

王小天依然很执着的问道：“什么样的情况下，我杀死他们才不犯法？”

狄忠杰道：“只有一种情况，就是他们两个对你先动手，而且亮出了能置你于死地的武器。在这种情况下，你进行正当防卫杀死他们，可以不用负法律责任。”

王小天立刻道：“当时就是这种情况。”

狄忠杰笑了。他一脸“你当我傻啊”的表情，望着王小天，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判案不能仅根据一面之词。还要综合各方的证词，以及现场勘探的情况，还有各种物证。所以，如果想要证明你是无辜的，就跟我走。”

王小天问：“去哪里？”

狄忠杰道：“治安所。”

王小天沉着脸，等着狄忠杰，一字一句的道：“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这张脸，让人看着很不顺眼？”

狄忠杰一本正经的点头，“不仅有。而且还很多。不过后来他们都乖乖进了知治安所。”

他说着，端起酒杯来，对王小天示意了一下，“喝了这杯酒，乖乖跟我走。别再给你师父惹麻烦了。”

听到他前面的一句话，王小天的怒火顿时烧了起来，但听到最后一句，他的怒火马上消失了。

他诧异的望着狄忠杰，问道：“你知道我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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