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第二年夏，京中传来消息，皇五子秦戊受封成为瞿朝新的太子。

        连京郊这小小的尼姑庵之中都感受到了一丝风波。

        靳知羽坐在自己的小院里面乘凉看书，“秦肃这家伙给我送的什么书，看得我头都疼了。”秦肃偶尔会来庵中见靳知羽，除开第一次是走了正门之外，后来都是避开了庵堂的尼姑从小门进来的，偶尔带些小玩意儿来，也会送时兴的书过来。

        莲儿脚步匆匆，领着一个人进来，“小姐，定王爷来了。”

        靳知羽眨眨眼睛，有些恍惚，定王，好像已经有两年没见了吧，自从她来了这尼姑庵，秦颂为了立一个忘却前尘沉迷新欢的人设，并没有来这儿看过她，今儿怎么来了

        俩人从小门出了庵堂，沿着小路上了山顶，在太阳下山之后越来越凛冽的山风之下，定王问靳知羽，“一起喝酒吗？”

        尽管秦颂今天依旧戴着面具，但靳知羽还是感觉到了对方的落寞，“行吧，喝一点点，我酒量不好。”

        秦颂耸耸肩，说了声不好意思，“我没带酒杯，这一罐是你的了。”说罢把手里的酒坛子给了靳知羽。

        靳知羽颠了颠手里的一罐子酒，十分压手，要真全喝下去，她今天估计就要下山了，对，滚下去的。

        秦颂摘掉了面具，反正如今天色已经昏暗，况且眼前的靳知羽也不是没见过他的脸。

        看着定王连着灌了两口，靳知羽也不好意思光看着，就也双手捧起来喝了一小口，啧啧，好辣，喉咙连着肚子一起热了起来，实在不好喝。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懦弱？”秦颂突然开口，却问了一个靳知羽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

        秦颂没听见靳知羽的回答也没追问，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这天下已经有了新的太子了。”

        “嗯，我也听说了。”靳知羽点头，这种大事，即便是桃花源蓬莱岛也是应该知道的。

        “知羽？”

        “嗯？”

        “如果，现在的我还是太子，你会选择我吗？”秦颂也不知道为什么，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他向来不喜欢说如果，可能是这酒实在太烈了吧。

        靳知羽也有些惊讶，她知道这位定王殿下对于自己顶天了也就是有好感，但还是摩挲着手中的酒坛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定王殿下，这和您是不是太子毫无关系。”

        “毫无关系？”秦颂转过头看靳知羽，他可不觉得当年的自己会输给秦肃。

        “我的话是小女子之言，您也就随便听听。”

        “我喜欢秦肃，并不是因为他比别人好，或者说他比别人厉害，只是因为他是秦肃。”

        “说实话，在我看来，无论是当初的您还是如今的您，各方面都比秦肃强，但这爱情从来都不是比较出来的。”

        “如果按照您的说法，那这全天下的男子都应该爱慕清如姐姐，哦不，现在应该叫贵妃娘娘了，而这全天下的女子也都应该爱慕您，对吗？”

        秦颂皱着眉，只觉得自己都快被眼前的女子绕晕了，“我就问你，你怎么都扯到全天下的人去了。”

        “我是说，不论摆在我面前的选择究竟是谁，我的答案都只有一个人。”

        秦颂定定地看着靳知羽，又抬头看头顶的明月，“可惜啊，我这一生，终归是什么都没了。”

        靳知羽又喝了一口酒，觉得脑袋都晕晕乎乎了，声音有些飘忽地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您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为什么，你在讽刺我吗？狩猎遇刺之后，我的腿我的脸我的武功都废了，母后一开始还鼓励我，后来知道无药可医，就立马转身去扶持我的弟弟了。”

        “紧接着我的太子之位也没了，我的父皇母后都放弃了我，如今我的五弟终于得偿所愿成为太子了。”

        “可是，这天下需要的是一个为国为民的皇帝，又不是一个长得好看的皇帝。”

        秦颂低头笑笑，笑容却很是惨然，还带着点可怜，“可我已经是一个被废的太子了。”

        靳知羽眼珠子转个不停，却没有立刻把心里的话说出口，秦颂察觉到突然的沉默，“有什么话就说，今夜这里只有我们俩人，所有话都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咳咳，那我就说了。”

        “我是觉得，太子之位被废了又如何，即便没有废太子当皇帝的先例，那你就去做第一个人。”

        “以前还只有士族才能当官呢，现在不也是广纳其才，科举至上了吗？”

        秦颂沉默了很久，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你这个小姑娘倒比这天下大多数人都敢想。”

        “我只是觉得你和我不一样，当年你从周萱儿手里把我救下来的时候，我正因为清如姐姐的提醒而胆战心惊。”

        “无论当时欺辱我的究竟是谁，我都会选择忍让退避，尽管这不是我的个性，但我没有其他办法。”靳知羽脚下稍稍踉跄了一下，秦颂却专心地在听靳知羽说话并没有注意到。

        “可是你不一样，爹爹说过，你会是一个好皇帝，你看看天下千千万的臣民，如果你觉得你比你弟弟更适合当这个皇帝那就去当。”

        “是谁是谁说皇帝不能戴面具了，到时候换成个龙头面具，对，金子做的，再镶两根宝石做的龙角上去！”

        秦颂原本安安静静地听着，只时不时喝两口酒，听到这儿才觉得奇怪，偏过头看去，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已然是醉得不轻了。

        秦颂无奈低笑，“感情说的都还是醉话。”行了，他就勉强相信靳知羽是酒后吐真言吧。

        “咚”地一声，靳知羽终于撑不住了，手里的酒坛子顺着山壁滚了下去。

        秦颂看看已经瞧不见的酒坛子，又瞧瞧手里头空空荡荡的靳知羽，“得，你这个酒友真是不合格。”

        一把抱起来靳知羽送回了庵庙里，莲儿看见俩人吓了一跳，“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

        她一边问一百年还用狐疑的眼神看向定王，虽然当时定王救了靳家，但她对定王奇怪的言行举动实在是印象深刻，不免怀疑是定王对自家小姐做了什么。

        “没事，只是陪我喝了两杯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莲儿这才松了一口气，也闻到了两人身上的酒味，知道定王所言非虚，“我们家小姐酒量是不行，王爷快把小姐放下吧。”

        秦颂和等在外头的燕仄沿着山路往下，月光照亮了山路，秦颂突然开口：“我们手下还剩下多少人？”

        燕仄一惊，既而狂喜，然后又强自镇定下来，“原本站在我们这边的官员大部分都已经倒戈，剩下的也大多是在观望。”

        “看来是一场硬仗啊。”秦颂长舒了一口气，知道想要走的这条路究竟有多难，但他却觉得此时是自打他出事之后最轻松的时候。

        “燕仄，你可愿与我拼上一拼？”

        燕仄单膝跪地行礼，“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燕仄也颓废过，他当时的武功绝对是一流，但那一次真的伤得太重了，五脏六腑皆有损伤，但他心中的火没有灭，只是殿下自那一次之后却一蹶不振。

        “是啊，我回来了。”秦颂看着远处依旧光亮的京城，轻轻叹了一句，语气里却有着遮掩不住的野心和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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