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农庄

“县中的成衣铺大都是夫人们在经营，她们会在参加宴会或是做客时，向别人介绍自家的衣服款式。”

        苏婉发现自己想岔了，制定计划要看的是这个时代的具体情况，而不是她脑中有什么，要将自己知道的与实际相结合，才能做到利益最大化。

        内宅琐事由女子来打理，而买什么衣服这样的事，自然由各家夫人负责，要打开知名度的话，必须要和这些夫人交好才行。

        苏婉听后，认为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虽然名人同款是个新的尝试，可是采用当下时兴的打广告方法显然更容易。她决定以后再慢慢推进自己的想法，眼下就采取更稳妥一点方式，减少试错成本。

        “那款式呢？”苏婉又问起另外一件事。

        “其实款式基本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每季度新出的花样不同，才让人觉得款式时常变化。”

        在设计衣服这一方面，苏婉就更帮不上什么忙了。她仔细问过后，发现成衣铺自有它的一套经营模式，贸然变动恐怕会出差错。苏婉唯一能帮上的忙，就是出席宴会帮忙宣传了。

        “那，能不能在衣服上绣上固定的花纹，以此表明是我们家的衣服？”苏婉提出商标的概念，“就是在每件衣服上添一个标…花样？”

        “这个倒是可行，但是花样太大会引起各家夫人小姐不满，觉得衣服的花样竟然是一样的。”方掌柜想了想，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苏婉，“花样太小又不起眼，不会引人注意，白白花费了绣娘的心思。”

        商标这个方案，其实在知名度打开，有固定客人之后，才能对提高营业额有所帮助。一连提出几个建议都被否定，苏婉觉得除了有方掌柜不愿自己多插手成衣铺生意外，也有自己并不适合做生意。这在现代本就不是她的专长，她只是知道这些常见套路，放在古代环境下，她所有的想法更难推行，倒不如保持原有的经营模式更好。

        苏婉想通后，决定有机会去参加几次宴会，看看别人的消费需求，顺便学习如何将话题引入自家店铺。

        至于方掌柜的几分防备，苏婉也没放在心上。不论如何，方掌柜还是要乖乖上交收益，以后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还可以换人。

        “这是什么？”苏婉准备离开秦氏时，看到两个伙计将一筐碎布抬了出去。

        “这是裁剪衣服所剩的碎布料，这些布头过于零碎，无法再缝制衣衫。”

        苏婉看过这些零碎布头，大多都是锦缎的边角料，觉得这么扔掉可惜，可又想不出废物利用的方法，只能先作罢。

        苏婉本想着给秦氏的发展注入新鲜血液，可是刚起步便被现实劝退。不过，她并没有死心，毕竟还有一条路也能走通，苏婉的思绪向百姓的消费需求靠拢。要想了解百姓的消费需求，就要先了解他们的日常生活，她想到了自己所有的农庄。

        “我要去农庄住几天。”

        当晚，陈元在吃饭时问起了苏婉的行程安排。

        “怎么突然问这个？”

        “过两天是陈老夫人的生辰，她打算宴请宾客，让我来提醒你不要忘了出席。”

        “哦，这个呀，我等宴会结束后再去吧。”苏婉将去农庄的时间推迟了几天，“你对陈老夫人还挺上心，在现代你都没这么关心过你爸妈吧？”

        “她很关心她的儿子。”

        苏婉听后也理解了陈元的心思，他的父母经常在外，很少和他相处。陈元从小被奶奶抚养长大，心底对父母亲情非常渴望，现在有了一个以他为中心的母亲，他自然很高兴，决定要替原身照顾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寿宴当天，苏婉又被迫体验了一下封建荼毒。

        已婚夫人的话题都是炫耀夫君，要么就是怎么与家中小妾争宠，未婚女子这边气氛没有那么令苏婉窒息，不过她们的话题也离不开怎么做一个举止端庄的大家闺秀，以及如何挑选一个好的夫婿。

        陈老夫人就算知道陈元与苏婉之间只是做戏，却还是免不了为了自己的面子带着苏婉四处见礼。苏婉十分无奈，见了几位夫人后，找了个机会离开现场。

        同时，苏婉也在心里否定了自己出席宴会为秦氏打广告的想法，她真的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在电视里，都是大家一起听戏赏舞，全程交流并不多。可现实是，所有人都在一起尬聊，还有一些想要结识地位更高的夫人在四处寻觅结交目标。

        苏婉回到她得卧房后，松了一口气，开始收拾去农庄要带的东西。

        农庄在小河村，坐马车花上半天时间就能到。

        但是苏婉的运气不太好，在路上时下起了雨。她看着连成线砸在地上的雨点，刚要放下手中车帘，却看到不远处的河边有人在钓鱼。

        这种天气还在外面钓鱼的，一定是以此为生，所以才不惧风雨。虽然苏婉也疑惑他们为何没有带雨伞什么的，但是并不妨碍她受到鼓舞。

        还好自己穿到了一个小有资产的人身上，如果穿越人还穷的话，境况一定比现在还要差。苏婉喝掉了这碗来自底层劳动人民的鸡汤，觉得她的处境还不算最糟。

        雨中垂钓的两个人，并不是苏婉想象的底层劳动人民，而是林嘉和赵衍。

        “小郡王，你挑得可真是个好天气。”赵衍看着逐渐变大的雨势以及被打湿的衣袍，忍不住抱怨起来。

        “没想到今天会下雨。”林嘉温和地笑了笑，他们出门时天气还很好，正适合钓鱼，可来了没多久，便开始下雨，“雨势渐大，我们先在附近找个人家先住下，等到明天再回去。”

        二人骑马前来，此时又道路泥泞，现在回去显然很麻烦，而且很可能会感染风寒。

        “为什么非要来钓鱼？斗鸡不就挺好的，嘿，说起斗鸡，我昨天发现了一个常胜将军。”赵衍牵着马，一边和林嘉说话，“现在正在家里养着，过几天带它出去大杀四方。”

        “九月鲫鱼肥美，亲自来捉又别有意趣。”这是林嘉前几天与一个老渔夫聊天时知道的，“可惜碰上了大雨。”

        “是与你交好的那个渔农说的吧。”赵衍与林嘉相识已久，自然知道消息的来源，“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来了庆安之后，与皇室鲜少来往，却时常与百姓相处，就算受到皇上猜疑，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吧？”

        林嘉十四岁来封地，除了每年的节礼和朝见，并未与任何皇族有私下交流。

        “而且前两年，青州也来了一个郡王，据说与你一起长大。”林嘉从不与赵衍说起以前的事，可他心中有很好奇，终于趁这个机会问了出来，“青州离庆安不远，可从未见你去拜访，甚至连封信都没写过。”

        林嘉不愿与好友说起往事，可赵衍做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摆休的架势，他只好转移了话题。

        “你每天只想着玩乐，令尊竟不斥责你不务正业？”

        赵衍一听，便知道林嘉不愿诉说他在京城的旧事。

        “你还是不把我当朋友，总是这样。”赵衍嘟嘟囔囔，又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答林嘉的问题，“你不也是这样，我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还是这样的生活更合我心意。”

        林嘉观察着四周环境，发现靠近河边的都是农田，住户离他们所在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终于一身狼狈地来到了一户人家，敲响了院门。

        “此处主人可在？”林嘉将衣袖拧干，上前询问，“我与友人垂钓途中忽遇暴雨，见天色已晚，想来借住一宿，不知可否方便？”

        由于下雨，苏婉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到农庄时，已经接近黄昏。在庄子上住的，是苏婉母亲秦樱身边的旧人，刘嬷嬷。秦樱去世后，她就带着一家人到农庄养老。此时苏婉能来，她喜不自禁，拉着苏婉说了好一会话。

        刘嬷嬷追忆过去时，苏婉不敢随意接话，只能捡着她知道的问题回答了。忽然，她听到了门外有人敲门。听声音是个男子，刘嬷嬷觉得苏婉在此，不好随意留宿外男，和苏婉说了之后，刚想起身回绝。苏婉却不太在意，也想趁此机会摆脱刘嬷嬷的热情问候，于是制止了刘嬷嬷。

        “嬷嬷，这附近人家少，天又黑了，他们恐怕不好找别的去处，便让他们进来吧。”

        “那娘子先回避一下，我让他们住到东厢房去。”刘嬷嬷虽不太赞同，但看苏婉没什么意见，提醒苏婉回避之后就去开了门。

        苏婉觉得不需要回避，可坐了快一天的马车，确实有些累了，于是先回房休息了。

        “娘子，我在外厢睡，有什么事您唤我就行。”

        这次苏婉带的是妍画，那个更单纯的小姑娘。苏婉至今还不是很习惯身边有婢女跟随，可孤身一人又显得格格不入，于是只能妥协了。本来之前带的都是书晴，因为她更机灵，跟着自己也不会多添麻烦。可书晴的存在感太强了，苏婉做什么事都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她很不喜欢。

        换了妍画之后，这种情况就好多了。而且妍画年纪小，人也单纯，对于苏婉不符合原来的行为，也都归结到苏婉被迫嫁人，性情大变这个原因。

        至于那一丝忽悠小姑娘的愧疚感，苏婉下意识忽略了。

        第二天一早，苏婉便被院中的鸡叫声吵醒了。她还没学会看天色就知道时间的技能，起床后便去了院子。

        苏婉呼吸着雨后的新鲜空气，感受着清晨的雾气扑在脸上，十分舒适。自从穿越以来，她每天都处于紧绷状态，生怕被人戳穿，鲜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正当她沉浸于大自然的清新时，耳边突然传来陌生的声音。

        “娘子可是此间主人？”

        苏婉吓了一跳，连忙转头去看。

        “我二人昨天来此借住，还未向娘子道谢。”林嘉也看出了苏婉的惊慌，开口解释道。

        苏婉看到了院中并肩而立的两人，有好奇地打量了一眼。

        “你不就是上次书店的那位？”赵衍刚看到苏婉时，觉得有些眼熟，回想了半天终于想到确实见过。

        “确实是这位娘子。”林嘉也看出来苏婉便是上次让书之人，“不知娘子后来可买到了南山记事？”

        苏婉想起了书店的事，却不记得上次那两人长什么样子。至于书的事，因为本就不是非买不可，她没有再回去看过，更何况上次买的书也还没有看完。

        “没有买到。”苏婉看眼前人很想与自己讨论书中内容的样子，便实话实说，好快点结束对话去吃早饭。可没想到，林嘉一听没买到，更为热心地提出了建议。

        “娘子若是没有买到，我可借书给娘子一观。”

        苏婉只觉得莫名其妙，对书感兴趣的话，她自会去看，可别人这么说，便会激起她的逆反心理，觉得对方在干涉自己的生活。正当她绞尽脑汁思索如何礼貌地拒绝时，刘嬷嬷出来解救了她。

        “娘子，您起来了？”刘嬷嬷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两碗粥，“快来用朝食了。”

        她又看到苏婉身边的两人，连忙招呼她儿子刘福再支一张桌子，一阵忙活之后，众人都坐在了桌前。

        吃完早饭后，林嘉二人告辞离开，苏婉也开始了她的调查。

        而且她发现，刘嬷嬷今天穿的衣服都是崭新的宽袖长袍，并不是昨天的那身褐衣短打。

        “娘子来庄子玩，我自是要穿得体面些。”刘嬷嬷笑着解答了苏婉的疑惑，“平常穿的衣服做活很方便，可是主人家来时十分无礼。”

        “大家都是这样吗？”有一个灵感在苏婉脑海中闪过，她又继续问道。

        “像我们这样的仆婢，在主子面前是要讲究些的。”

        “那你平常都在哪里买衣裳？”

        “县中那些成衣铺，我们是万万不敢去的。”刘嬷嬷笑了笑，“我都是去布行买来粗布，自己在家做的。有时地里忙起来，就让村里的裁缝娘子去做，做一套衣裳要十五文。不过，我们也不常做新衣服，只老奴的两个孙子长得快些，年年都要重新做。”

        “庆安县没有卖成衣的吗？”

        “也有，但裁缝铺的衣裳大多都有绣花，料子更好一些，价钱自然就贵了。”

        苏婉点头，这些裁缝铺的顾客定位是一些小有资产的人，他们不会买丝绸那么贵的料子，却能负担起比粗布更为舒适的面料。

        “那冬衣呢，能穿多久？”

        “冬衣只能穿一个冬天，第二年就不暖和了，只能将里面的棉絮怕打松软了，再填一些棉花进去。”刘嬷嬷虽不知苏婉问这些做什么，却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了，“如果运气好，能打到些狐皮，不仅可以卖掉赚钱，还可以留下些做成护腕，会更暖和些。”

        苏婉了解情况后，又在小河村四处转了转，发现这里的情况和刘嬷嬷说的基本一致。刘嬷嬷算是村中手头比较宽裕的人，还有境况更糟糕的人。

        比如眼前跑过的几个小孩，他们所穿衣服打着补丁，袖子和裤腿也都短了一截。仔细询问后，苏婉得知这些孩子在夏天基本上都不做新衣服，去年衣服只要还能穿就一直穿，要么就是穿大孩子穿过的旧衣服。一直到天气转凉，再添新的冬衣。

        苏婉在小河村待了两天，对于下一步的行动有了粗略计划，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回到庆安县，苏婉去了秦氏。

        “城中富贵人家穿过的旧衣裳怎么处理？”苏婉开门见山，直接问方掌柜。

        “原先小姐夫人们的旧衣服大多会赏赐给奴仆们穿。”方掌柜想了想，“可各府每个季度都会给仆婢们分发新的衣裳，这些旧衣平时没有人穿，只会在重要场合穿来彰显自己受主子器重。后来，有小姐不满奴仆们穿着自己的旧衣招摇，渐渐地，大家都会直接将旧衣扔掉。”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收集这些旧衣呢？”

        “夫人收集这些旧衣要做什么？”方掌柜不解地询问。

        “打开知名度，不瞒方掌柜说，我打算做些农户百姓的生意。”苏婉转头看向方掌柜，问道，“布行一匹布卖多少？”

        “上等绸缎两百文到三百文不等，名贵些的绫锦价格则…”

        “不是这些，我要粗布麻布的价钱。”

        “店内未曾买过这些，但想来应该要比布行便宜五到十文。”

        “方掌柜，你与福旺的李掌柜去说这件事，尽快问清楚布行的价钱和我们采买的价钱。还有，在城中打听打听有没有专门做衣服的裁缝铺。”

        “那旧衣的事情，还要打听吗？”

        “旧衣嘛，我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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