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钱

校门口是一家挺大的超市，学生们不常回家，周末有时间可以在这里买点东西什么的。因为离学校很近，超市的规模也不小，基本上其实是可以满足学生们的日常需求的。

        在往南边去一点，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道路会变窄一些，路旁的建筑也更加贴近农村的风格。继续向南走，路旁的建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的农田。

        田里还有几个背朝着太阳，正努力干着农活的农民，他们已经干了一天了，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脸上的汗一滴一滴很快地滑落，落在他们面前的土地里，消失殆尽。

        这群人都是在这里帮忙的，自家的土地都差不多完成了，这块地是同乡的，在这里帮忙付工钱，反正在家也是闲着，不如来赚点外快。

        农村人最闲不住，也最不喜欢闲着。

        里面有一个看着应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干活最显吃力，他身上的白色背心早已被汗浸湿，他的眼里有几条血丝，每一次起身、弯腰都是摇摇晃晃，一旁的人看着也是非常揪心。

        他已经一夜没睡了，昨晚借着皎洁的月光，他连夜把自家田里的农活全部做完，今天才有时间来这里做活。

        昨晚没休息好，让他头有些昏沉，眼里的农田有时还会打着转。他就稍微停一下，扶着农具或在原地蹲下来歇一会儿。

        实在累得不行，就走到田边的埂上，喝口水缓一缓。

        因为他没干一会儿就要歇一阵子，他的进度是最慢的。

        这里是按照完成进度给钱的，每个人都画了指标，完成任务就可以拿到相应的报酬。

        他拿到的工作量最大，做事不偷懒，但是碍于身体原因，他实在是无能为力、力不从心。

        在田边监工的人时不时来催他一下，他低着头，听完对方的辱骂，然后继续低着头吃力地挥下手里的农具，只是歇的次数变少了些。

        到了晚上，他总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任务。虽然是最后一个完成的，但他很高兴，手里紧紧攥着的一百元钞票让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虽然依旧遮掩不了他那双红通通的眼睛，但这一百元足够自家孩子两天的开销了。

        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睡了……

        等回到家里，天已经黑透了，乡间的小路上没有路灯，他就在月光的照耀下前进。到了家中，灯没关，但是门却关上了。

        他走到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里面传出一阵令他熟悉的声音。

        “谁啊？”

        “是我。”他开了口，但声音如此沙哑竟令他自己都有些陌生，“我是老余，我回来了。”

        过了一阵子，门被打开，老余手里还攥着那一天的工钱，往门后的桌子上一放，自己也是瘫坐在椅子上。

        “今天多少钱？”为他开门的那个女人拿起桌上的红色钞票，“一百块钱？今天给了不少诶。”

        老余苦笑了几声，“咳咳，今天把王家的那三亩地给拿下了，干了一天，最后给了一百。咳咳咳……”刚说完，老余又激烈的咳嗽起来。

        那女人赶紧上前为他拍拍背，帮他缓一缓，眼里满是心疼，“你看你啊，老余，真是要钱不要命了，昨晚就不睡了，今天还干一天活，不想活啦？”

        老余咳嗽的声没有刚才那么急促了，见老婆生气，赶忙上前安慰，“唉，还不是为了小余嘛，这家伙好好上学，我累点也值了。”

        那女人叹口气，“唉，那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身体是本钱，你要是倒了，这个家也就没了……”说到伤心处，那女人捂住脸就在那里哭了起来。

        老余起身抱住她，“好啦，我这不是还在吗？没事啦！”

        但自己马上又被推开，那女人脸红红的，害羞地对老余说道“都一把年纪了，还玩这！”

        老余哈哈大笑，“谁说年纪大就不能浪漫了？你也别担心我，我自己有分寸的。倒是你自己，平时多注意身体，最近几天看着又瘦了不少。”

        “瘦了才好看呢……”女人撇撇嘴，小声地向老余赌气，“对了哦，小余今天打电话了，说了学校要定试卷，交试卷费一百五。还让你平时多歇着点，注意身体。”

        老余笑得很开心，眼角的皱纹都笑了出来，“这小子，居然也知道关心我了！我就算死也瞑目了！”

        “说什么呢你！”女人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再瞎说以后就不告诉你了。”

        老余只好向她赔不是，“好啦好啦，我的老婆大人，以后不说了。”老余收起脸上的笑容，“今天这一百够了，还有前天干的那一百，都给小余带去吧，让他在学校多吃点，学习伤脑子，多补点。”

        女人白了他一眼，“你也要补点！”说完，便拿着那一百块钱走进了里屋的卧室。

        先是从枕头下拿出前几天赚的一百块，看了许久，把这两张钞票放在一张比较大的卫生纸里，细心地把它们包起来，放在垫被下面。走出卧室前，不放心，又拿出在手里摸索了好久，才重新放到那下面。

        老余呆呆地站在门口，嘴里的劣质烟呛得慌，老余把它踩灭，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月亮不眠，在深夜没有路灯的地方为人们指引前方的道路。

        镇上的那所初中里，两个瘦小的身影灵巧地逃出寝室，又灵巧地翻过了学校的外墙。

        “哎，小余，你跟你爸说了没？”

        走在前面的那个身影回过头来，“放心吧，我和我妈打了电话，她在镇上的纺织厂上班，明天准给我带钱。”

        小余的那个朋友有点惊讶，“这么厉害，你怎么说的啊？”

        “哈哈，我骗他们说学校要买试卷，试卷费一百五。”

        “真有你的，还多要一百，到时候请客吃饭啊！”

        “放心，少不了你们的！”

        “不过今天老师发的那张试卷你写了没？”小余的朋友有点担心明天的检查，自己还一字没动，一旦明天抽到自己的，就是死路一条了。

        走在前面的小余听到这话也是一愣，他只顾着想怎么问家里要钱了，其他的事全给忘了。

        “我……我好像给忘了，还一字没写……”

        “我……我也是……”

        两人对视，又马上一起大笑起来。

        “没事的，反正都初三了，他们管不了我们，再过段时间等中考结束了就拜拜啦！”

        “也对！”

        两人又是一笑，说着笑着，也就来到自己偷偷溜出的目的地了。

        是一家新开的网吧，外表掩饰得很好，乍一看只是一家普通的住宅楼，但是一旦上了二楼，便是别有洞天。

        关于网吧这个消息是小余同学的一个朋友偶然间发现的，就想着趁前段时间放假带小余来见见世面，但没想到就此两人上瘾，晚上又耐不住手瘾，违反校规也要偷跑出来。这一旦被发现了，两人必定重罚，甚至可能会被开除！

        但在两人眼里，显然是游戏大于一切。

        学校对周围的网吧打压得厉害，能在这里办一家网吧不容易，因此这里的消费也稍微有点高，小余手里的积蓄不多了，正好赶上学校收试卷费五十块，自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要了一百五，反正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就同意了。

        小余和同学一直玩到第二天凌晨三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这里。

        熟练地翻过学校的围墙，再偷偷跑回宿舍。头刚碰到枕头，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果然还是迟到了……

        宿舍里其他人走的时候的确喊了他们，但当时为了贪图那几分钟，两人选择再眯一会……然后，就睡过头了。

        当两人疯狂赶到教室的时候，班里正在上课，还正好是数学课。

        先是一顿狠批，进行很长时间的思想教育。然后老柏把手一伸。

        “余文啸，把昨天我发的试卷拿出来检查。”

        昨晚两人玩得嗨，回到寝室就睡着了，作业也没来得及补，余文啸自然是拿不出来。

        走廊正对着南边的农田，站在高处看向那里，风景也是挺不错的。

        坐在窗户旁边的同学斜着眼睛对着余文啸笑，眼里满是得意，那样子，就像是在嘲笑着余文啸。

        “哈哈，我运气就是好，老师没有抓住我，哈哈哈，你太惨了！”

        余文啸白了他一眼，朝他挥了挥拳头。

        难熬的数学课总算是过去了，他还没歇一会儿，老柏又折了回来，告诉小余，他妈妈来了。

        余文啸趴在班级前的护栏上，朝校门口使劲望去。

        那里，一个中年妇女穿着离这不远的纺织厂里特有的蓝色工作服，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看样子是个篮子。

        他快速跑到校门口，女人见他来了，把手中的篮子递给他。

        他隔着学校的铁门接过篮子，听外面的母亲絮絮叨叨。

        “小余，你要的钱我放在篮子最下面了，你好好念书，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爸多给你带了五十，你自己买东西的时候不要抠，该吃就吃，学习上要加油！篮子里还有一些镇上卖的饼，我也给你买了一些，学累了也可以吃点尝尝……”

        余文啸摆摆手，打断了还在唠叨的母亲，“妈，我等会还要上课，你回去吧。”

        女人深深叹口气，“好，那你快去上课吧，妈先走了，你好好学习。”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回到教室，昨晚一起出去的那个同学又凑了上来，“拿到钱了？”

        “嗯嗯。”余文啸把篮子放在自己桌子下面，点了点头。

        “那今晚……”同学诡异的朝着余文啸笑着。

        “当然继续啊……”两人相视一笑。

        教室外面的太阳高挂在天空，今天又是一个高温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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