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三问弄月

　　距离上一次为几只小狐狸报仇，已经又过去了十年，这一世轮回只有不到十年就即将结束，而此时的王元，已然彻底苍老，头发全白，皱纹叠出几层来。

　　五只小狐狸被救后，经常在夜晚偷偷溜到城中，来到王元身边。对此，王元并没有什么同意之语与拒绝之语，只要她们不伤害凡人，进城又如何。

　　王元闲暇之余也会教导这五只小狐狸，当然王元的跟随者贾斯也一同包括在内。贾斯或许都已经忘记了门派，他看不穿王元，但盲目的相信王元就是他命中的奇遇，如果不抓住他会后悔一生的。

　　以王元置身事外的处世经验与修炼经验，教导他们绰绰有余。在一次贾斯极度的祈求下，王元不得不为他炼制了一件粗糙的法宝，虽然此法宝等级稍低，可其内蕴含着王元的意念，挥动起来搅乱天地，声势更是惊人，以贾斯的修为使用足矣。

　　而五只小狐狸得知后，也向王元撒娇讨要，王元对贾斯有的只是这么多年中追随的报酬，可对五只小狐狸，王元经常恍惚可以看到当年那一幕，令他想起了不少的往事，自愿的为他们五人一一炼制防身法宝，当然，都是由成为俘虏的缪鸿涛催发灵气祭练。

　　除了安城之外，方圆数万里的城池，都知道了一个叫做董善人的人，建造佛堂寺庙，而且经常济贫，在那些行乞之人的眼中，王元就是十世祖佛，怜悯世人，可他们怎会知道，当初行乞之人当中就有他的身影。

　　自上次弄月离开后，已经过去二十年，王元料定弄月会如期而至，这一天，他已早早的来到了寺庙。

　　前来拜佛之人都向王元微微点头，在他们眼中董善人已经老了，却深受尊敬。

　　忽的，寺庙内一阵阵异声响起，拜佛之人都在王元耳边高声告诉他让他快点离开，因为外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不过，王元笑着拒绝了，向他们说无事。

　　顷刻间，整个寺庙只剩下王元一人，王元独自站在觉悟佛像前，老态模样，身材佝偻，不如当年硬朗。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充满了恨意与冷意的声音响起：“上仙，你果然又来了。”

　　“那你得到答案了吗？”王元转过身，入目的是一名上了年纪的妇人，风韵犹存，但从她的脸部看去，可以猜得出她曾经的美貌。

　　弄月变化太大，正如她的名字，弄丢了岁月，一股血腥气息从弄月身上散出，王元知道，那是杀了很多人才能产生的。

　　弄月，江湖中她有一个绰号——滴血蔷薇，只不过曾经的蔷薇现在也步入苍老，脱离不了正常的轮回。

　　听到王元的话，弄月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想修仙。”她是抱着一试的态度前来的。

　　“呵，修仙么？”王元声音沙哑的轻笑一声。

　　王元如往常一样问道：“你为什么想修仙？”

　　“为了得到修仙的答案。”

　　“为谁而活？”

　　“为心中的寄托而活。”

　　这一刻，王元双眼之中闪过一丝笑意，悟了四十年，弄月终于悟了，四十年从风华绝貌的少女转变成江湖中闻风丧胆的滴血蔷薇，这其中的转变的苦痛只有她一人知道。

　　“看来你已抛弃了凡心，你跟我来吧。”王元轻声说道，他也要完成这个因果。

　　但，令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弄月向王元看去，眼中闪烁着不知其意的光芒，轻声道：“为什么想修仙、为谁而活，这两个问题困扰我四十年、四十年啊……你知道吗，我曾经喜欢上一位公子，可是我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是么？”

　　看着弄月希冀的眼神，王元撇过头，沉声道：“是。”

　　“呵，那我为什么还要继续修仙，那里的生活不适合我，我还是离去吧……”弄月低声说道。

　　弄月慢慢的向大殿外走去，但是王元不得不吼住她，因为万股神识，已经有九千九百九十九股归体了，只差一股！而那最后一股就寄托在弄月身上，若她不回头，继续向前走，时间过去八年，只要八年，王元就进入了轮回，那就是死亡！

　　觉悟最后一点的执迷只差那一点消除，可就是这一点，将要使王元入了西天，仿佛觉悟正在那里微笑着等待他的到来，王元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王元猛的散发出气势，缺一道的神识向前延伸，即将吞掉弄月那一刻，弄月回过头，两颗浓情的泪珠滴落，落在地面摔成八瓣。

　　神识化成的大口停住了，停在了弄月头顶，王元竟然没有下去手，是他心软了吗？不是。而是他知道，强求的红尘，不是他感悟出来的，还是有瑕疵，还是要被轮回天道吞噬掉。

　　“你，走吧。”王元重重的喘气，这三个字包含了无尽的贪恋与思念，更有数不清的仇恨没有完成，这一刻他仿佛苍老了许多，背，更加的弯了。

　　杀人如麻，叛离仙道，欺师灭祖，离经叛道，背道而驰的他，万般没有想到到头来却要死在一介凡人手中，到底是他执着，还是那女子执着！

　　弄月的身影慢慢地消失，王元脱力般的坐在了蒲团上，怔怔的凝视觉悟佛像，苦笑道：“觉悟，你此刻定是在看我的笑话，我虽然没有入佛，但是死后就由不得我了。我算尽了一生，却算不出该怎样逃避命运追逐，还有那最可恶的天道小儿，一日不除就不解我心头之恨，我知道，一味的把种种罪名加在天道身上，是因为我的懦弱，我不敢面对现实，不敢面对妻子的离开，不敢面对孤独，不敢面对……”

　　王元像是在数落自己，能产生这种想法，说明他的逆天之意在渐渐地消散，八年之后，这股念头将要彻底灭掉！

　　王元无力的站起身来，虽然这是炎夏，可他还是紧了紧单薄的衣衫，步履蹒跚地走出寺庙。

　　在外面围观的群众彼此间询问猜测董善人是怎么了，方才见那妖女也是这般走出，不知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在群众注目下，王元走在了大街上，感悟红尘，最终又没有逃脱这个圈子，到头来还是起点啊。

　　街上的行人当然猜不透王元内心所想，蓦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耳中——

　　“嘿嘿，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知道不？”一个猥琐的声音从街边小巷子中传来。

　　那猥琐的声音主人是一名猥琐的老道士，他正蹲在地上，一只干枯的手按在一名懵懂的小少年头上，那小少年眨着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睛，摇了摇头。

　　“是大智若愚！”老道士笑道。

　　小少年无杂质的大眼睛中突然闪过一丝精芒，他立刻大喊道：“娘，有个老道士骂我‘愚’！”

　　“什么！臭道士竟敢来骗我的孩儿，老娘抽了你的筋！”一个泼辣的声音从巷子深处传来，一个彪悍的妇女挽着袖子慢慢走出，横肉堆起，眼睛透漏着杀气，狠狠地看着那老道士。

　　老道士猥琐的笑容一收，暗道一声不好后，立刻逃出了小巷，与王元擦肩而过，但王元的身子却被这股劲气带的略微倾斜。

　　那妇女见老道士撒腿就跑了，也开始狂奔，看到王元后，立刻挤出笑容，问道：“董善人，你可见方才那个行骗的老道士跑向了哪边？”

　　王元指了指一个方向，却与老道士逃跑的方向相反，那妇人谢过之后，抄起一口大锅就追杀了过去。

　　王元无奈的摇摇头，慢慢的穿梭在街上。

　　当回到那个住了许久的小巷中时，眼睛一抬，就看到一个累得气喘吁吁的老道士坐在家门前，还不断埋怨那妇女真是够劲。

　　王元一顿，没想到对方会来这里，他现在只想自己单独的老死不想见任何人，转身就要慢吞吞离开。

　　“小子，你别走！”老道士一瞪眼，还没喘过气，又追上了王元，站在王元面前，把王元一步一步推到了门前。

　　老道士此刻收起猥琐，沉重的看着王元，右手伸出一指，按在王元眉心，瞬间就发出一个低叹。

　　“看来你没有过去这个坎坷，但你还有八年时间，或许……还有机会。”老道士说着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话，他暗中把那件事情看的清清楚楚，弄月离开时的表情他也望到。

　　“我要进去了。”王元低声说道，把老道士的手挪开，推门迈入半只脚。

　　老道士感叹不已，突兀的从怀中拿出一枚玉简，对背对着他的王元说道：“小子，八年之后……你若是想与老夫一起前往仙道三大巨擎门派，就拿上这枚玉简，你就会知道我在哪里，好自为之！”

　　说完，老道士的身影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融入了空气。

　　王元一愣，身子颤抖不已，那枚玉简被老道士塞到手中，摇摇头之后进入院子中，慢慢的把门合上。

　　红尘，就是自身的污垢，如果不加以清洗，就会被这污垢沾染，最终同化成其一份子。

　　佛修中有看破红尘一说，意思就是打破这个枷锁，从而遁入空门，摆脱七情六欲，习得无上佛法。

　　但，王元的红尘始终因为那一股神识不圆满的原因，无法勘破、无法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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