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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两害相权


  协和医院东边一间茶馆的包厢里,小凌口中的那个伙子,正坐在江辰正和叶瑾瑜对面,头埋得很低,让人几乎看不清他的脸,而搁在桌上的一双手,却不停地搓着,暴露出了他内心的紧张。
坐在小伙子旁边的小凌先开了口:“吴勇跟我说过想法,虽然他妈妈不希望他捐肾,不过吴勇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这一回,他是瞒着妈妈过来的,就想亲自跟江先生谈一下。”
叶瑾瑜打量着吴勇,这孩子看上去面容稚嫩,应该也就二十出头,反戴着一顶白色绣字的棒球帽,叶瑾瑜没看明白上面的字是什么,不过吴勇身上那套宽松的运动衣裤,是街头常见的嘻哈少年装扮。
江辰正并不急着开口,也在注意着吴勇,大概实在想象不出,这个瞧着挺时尚的半大孩子,会愿意为一个陌生人捐肾。
“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江先生说,大家都是为了救自己的妈,什么事情都好谈的。”小凌微低着头,对吴勇道。
吴勇依旧没有抬头,叶瑾瑜注意到,他的睫毛一直在抖,很明显是在处于焦虑的状态。
这个吴勇还没到时,小凌提过,他母亲病得厉害,然而吴家一贫如洗,无力承担昂贵的手术费用,吴勇才会想到要捐肾。
叶瑾瑜忍不住问道:“吴勇,我可不可以问,你妈到底生了什么病?”
“她……心脏不好,还有……糖尿病,”好半天后,吴勇终于开了口:“我急等着用钱救我妈的命,医生说,她要是再不做心脏搭桥手术,就……活不久了。”
叶瑾瑜就这么看着,这个一直没抬起头的小伙子,眼泪一滴滴地落了下去。
“你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吗?”叶瑾瑜心里不禁一疼,明白人家为生活所迫的艰难。
小凌从桌上取过几张面巾纸,塞到小吴手里,又拍了拍他的后背,看向江辰正:“江先生,这孩子书都没念完,现在急着想救妈妈,所以才会走到这一步,或许,我说这话,你们会觉得太过心狠,可目前来说,捐肾是吴勇能救他妈妈唯一的出路,也是他觉得……最有尊严的方式。”
“可是,如果你妈妈知道……”  叶瑾瑜看向吴勇,想到的,却是她的母亲。
吴勇扬起脸,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我妈要是没了,就再没有人心疼我了,我只要她活下去。”
叶瑾瑜听得愣了愣,鼻子有一点酸,只为了被这个孩子的话,戳中了心窝。
“你需要多少钱?”从一进来就沉默着的江辰正,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您看着……给吧!”吴勇脸上莫名地一红,显然,这个孩子连社会都没踏入,根本没学会跟人讨价还价。
小凌拍了吴勇肩膀一下:“都到这时候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妈做手术需要多少钱,还有后续的治疗,包括养老的费用还有学费,你心里得有个数。”
吴勇眼神有些迷茫地看向小凌:“芳姐,我……我不知道。”
江辰正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到桌上,推到吴勇面前:“想清楚了,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我母亲的确需要换肾,但我们不会强人所难,你可以想好你的条件。”
大概是被江辰正的气场震住,吴勇一下子站起身来,双手接过名片,却不敢看江辰正一眼。
“就这么说吧,”江辰正对小凌点了点头:“凌小姐,多谢,我和我太太先走了。”
小凌忙站起,转头嘱咐吴勇两句,便出来送江辰正和叶瑾瑜。
临走之前,叶瑾瑜又看了吴勇一眼,才随着江辰正离开。
到了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江辰出了茶馆,因为这里离协和很近,也没坐车,跟叶瑾瑜说了句,便匆匆赶往医院,倒是叶瑾瑜并没急着跟上,反而刻意放慢了脚步,问身边的小凌:“你怎么找到他的?”
“不过是巧合,这孩子今天到器官捐献中心,一进去,就问上次要换肾的病人还要不要肾,我正好在里面,听到吴勇来问捐肾的事,随便和他聊了两句,就猜出来,他应该是江夫人那个肾源。”小凌微笑着道。
“谢谢。”虽然这巧合未免太巧,叶瑾瑜觉得人家总归在帮忙,她自然要表达感激。
小凌摇了摇头:“我很尊敬江夫人的,还有上回在盛隆广场,要不是你,阿杰说不定就被那个司慧摔了……所以这一次能尽一点力,我既觉得开心,也算表达我的谢意。”
叶瑾瑜朝着小凌笑了笑,并不再说下去。
“你们放心吧,我待会请那孩子吃饭,会好好劝他,不要再改主意了。”小凌往江辰正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孩子……”叶瑾瑜心里“咯登”了一下,往茶馆里看了看:“真的做好了决定?”
小凌一笑:“那是个孝顺的孩子,肯点这个头,也是家里没有了办法。”
“不要勉强他,毕竟这不是件小事,最好还是让他跟自己母亲商量一下。”叶瑾瑜到底还是叮嘱了一句。
小凌看看叶瑾瑜,没有回应。
和小凌寒喧了两句,叶瑾瑜也转身,往医院而去。
病房里,江夫人早已用完伍姐坐着叶瑾瑜的车送来的晚餐,此时正跟床边椅子上的江辰正说话,看到叶瑾瑜进来,竟朝着她笑起来。
叶瑾瑜不解其意,站到了床边,问:“妈,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只要你们两个好好相处,我就开心。”江夫人笑道。
江辰正转头看看叶瑾瑜,跟她解释:“没事,就是跟妈讲了讲公司的事,然后妈问起,我们俩现在怎么样了。”
叶瑾瑜“哦”了一声,不自在地将目光挪到另一边。
江辰正笑着看向了叶瑾瑜,居然伸手,在她后背上拍了拍。
江夫人完全将江辰正这动作看个正着,许姐也在旁边瞧着,叶瑾瑜越发不自在,冷不丁问道:“妈,姐先回去了吗?”只为了,打破此时尴尬的气氛。
许姐笑着:“小姐刚走了也不久,跟少爷照个面就离开了,对了,姑爷下午打电话来,还跟夫人说了半天呢,就是全讲的外国话,  我一句都没听懂。”
“是吗?”叶瑾瑜忙抓住这个话题,笑着看向江夫人:“怪不得妈今天这么开心!”
江夫人叹了口气,到底皱起了眉头:“也没什么开心,你们那位姐夫大晚上不睡觉打电话来,我问了,又在熬夜加班,他们夫妻俩都是有这个毛病,为了工作废寝忘食,现在阿莹怀孕了,不敢折腾孩子,才过得规律了点,等以后回美国,肯定还会犯老毛病,我真怕,两个人身体垮了怎么办!”
“妈,我会劝姐和姐夫,您放心!”江辰正安慰了一句。
没一会,江辰正便似乎坐不住,说是要先走。
“回去睡吧!”江夫人立马催着他回去,又转头看向叶瑾瑜:“你也别在这儿待着了,和阿正一块回去。”
叶瑾瑜却对江辰正道:“你先走,我陪妈坐一会。”说着,等江辰正起身,叶瑾瑜便坐到他的椅子上。
“妈,我先走了,让瑾瑜陪一会您。”江辰正看了看叶瑾瑜,说了一句,便转身走出病房。
“我一会就睡了,你待这儿做什么?”江夫人还在催叶瑾瑜:“辰正刚回来,你们两夫妻总归有话要说的。”
叶瑾瑜脸红了一下:“您也知道,我下午去接的他,该说的话,都在路上说完了。”
“年轻夫妻,哪有说得完的话呀!”江夫人开了句玩笑,到底没再催叶瑾瑜。
“妈,我陪着说会话,等您睡着就走。”叶瑾瑜说着,用手托腮,闲闲地看着江夫人。
江夫人让许姐将她的床头往下放了放,随后瞧着叶瑾瑜,问道:“你们两个就算……和好了?”
叶瑾瑜有些羞怯地避开江夫人的目光,往天花板上看了看,想了半到,道:“怎么说呢,我们彼些都给予了对方谅解。”
“是不是说,我也应该要求你们的谅解?”江夫人忽然问。
叶瑾瑜有些诧异地望向江夫人。
江夫人坦诚地道:“当初我把你们两个硬给凑在一起,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你当时有了身孕,另外呢,也是我发现,阿正因为叶瑾懿子虚乌有的救命之恩,居然想把她娶回家,我不喜欢叶瑾懿,所以,让你嫁进江家,成了当时我阻止阿正犯错的最好的办法。”
叶瑾瑜眼睛眨了眨,立马开了句玩笑:“妈,您怎么说实话了,我一直以为您是喜欢我,才非要逼我跟江辰正结婚的呢?”
江夫人笑起来:“那时候说不上喜欢,不过吧,你得谢谢你那位外婆,当年她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太好,让我没法不相信,叶老夫人养出来的孩子,会比那个一眼看上去,就做作轻浮的叶瑾懿差。”
“妈,我也想说实话了,”叶瑾瑜捂嘴乐了半天,道:“刚嫁进来的时候,我真的怕您。”
江夫人笑得直摇头,索性让叶瑾瑜坐到了床边:“没想到,我在你心目中这么厉害,难道是觉得我是个恶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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