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飞行课上的幻觉

我惊愕地打量这间屋子，这和霍格沃茨地下的第五教室简直一模一样——墙上没有窗户，只挂着一圈火把。墙边有一排架子，上面摆着一些关于黑魔法防御术的书和黑魔法探测器，旁边还有一个高大的巫师塑像，似乎是用来练习魔咒用的。整个教室的地上都铺着厚厚的坐垫，用来保护练习咒语的巫师不受伤。

        我转头看向身边的奥德里奇，他正看着我，微微皱着眉，目光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

        “你……第一次来吗？”

        我歪了歪头，没有听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你带我来的……难道我猜错了？”他低声自语，我总觉得他有些失望似的，“洛芙，你为什么进了斯莱特林学院？”

        “分院帽先生在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之间犹豫了很久，是我自己选择的。”

        “你为什么选择斯莱特林？”

        “不是和你说过吗？因为你和西弗勒斯都在斯莱特林啊。”

        奥德里奇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长舒一口气：“无所谓了，本来也是重来一次。”

        “什么重来一次？”

        “我是说——你想练习什么咒语？我陪你练。你知道的，我黑魔法防御术学得还不错。”

        “我在书上看到过一个咒语——stupefy。”

        我挥舞魔杖，将咒语打向墙角的塑像，它应声炸开。碎片飞迸，奥德里奇挡在了我前面。

        “昏迷咒不是这样用的。”他笑道，“你挥魔杖的手势不对。”

        塑像已经自我修复好了，他抓着我的手重新打了一个昏迷咒过去，塑像仰面倒下。

        我们在有求必应屋里练了好久，回过神来，已经很晚了。

        “这时候出去的话，可能会在走廊里遇到普林格（霍格沃茨的管理员先生）。卢修斯以前夜游的时候就被他抓到过，挨了一顿毒打，养了好长时间呢。”奥德里奇幸灾乐祸地说道，“我想我们现在需要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随着他的这句话，有求必应屋里的场景变了，一张绿色的大床出现在房间正中，床上放着两套睡袍。旁边还有一个小隔间，似乎是浴室。

        奥德里奇递给我一套睡袍：“去洗个澡，顺便把衣服换一下，我们今晚得在这里将就一下了。”

        我犹豫了一下——只有一下，毕竟我们现在只有十一岁，其实一起睡也没什么——然后抱起了睡袍，到小隔间里洗了个澡然后换上。出来的时候，奥德里奇已经换好了睡袍，正坐在床头读书。

        这场景莫名像是丈夫在等待洗澡的妻子，我的脸又红了。

        “洛芙，过来呀。”奥德里奇把书放下，“早点休息，明天还有飞行课呢，你不想第一节飞行课就困得从扫帚上摔下来吧？”

        我低低地应了一声，磨蹭着走到他身边，然后从一个很远的位置上了床。奥德里奇一直盯着我看，我把头蒙进被子里，避开了他的视线，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夜又做了许多梦，却和之前那些关于西弗勒斯和莉莉的预知梦都不同，这次的梦比之前都模糊得多。

        梦里有一个铂金色头发的男人，他带着一众黑衣人闯进了一幢房子。

        “是食死徒——莉莉带哈利先走！”

        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我把一个孩子递给了身边的莉莉，拿出魔杖阻挡黑衣人。

        “avadakedavra！”

        他举起魔杖，高声喊出咒语。绿色的光芒击中之前，黑发男人被人推开，我看见另一个比所有人都模糊的身影被击倒在地。

        我的心仿佛剧烈地痛着，他倒在我的怀里，我甚至看不清他的容貌。

        “马尔福！”

        梦醒之前，我听见自己愤怒地喊出了一个名字。我被噩梦惊醒，入眼是奥德里奇担忧的目光。

        “洛芙，怎么了？”他伸手为我拭泪，我这才发现自己被他环在了怀中，几乎是贴在他的身上。

        我想起了梦里的那声“马尔福”，心头一惊，连忙将他推开。

        “没事，做了个噩梦。”我胡乱擦干脸上的泪水，坐了起来，“几点了？”

        “早饭时间已经过去了，我给你带了约克夏布丁、鸡肉火腿馅饼和橙汁。我回去找昨天放在走廊上的课本，马上就回来。你先换好衣服，吃完后我们去城堡外面上飞行课。”

        奥德里奇摸了摸我的头，离开了有求必应屋。

        床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张桌子，上面摆着布丁、馅饼和橙汁，然而我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我抱着脑袋，回想起了梦境的内容。

        铂金色的头发，还有那句“马尔福”——会是奥德里奇吗？他会……成为食死徒吗？

        我想起奥德里奇提起卢修斯的时候，那种嘲讽的表情，还有他说要亲手送卢修斯进阿兹卡班的话。这样的奥德里奇，会变成食死徒吗？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没那么容易消弭。

        我吃完了早饭，坐在凳子上等奥德里奇回来。他回来的时候，带了一条金红色的围巾。

        “飞起来的时候风会灌脖子，戴着这个能好点儿。”

        他拿着围巾要帮我戴上，我下意识地躲开，他愣了一下，将围巾递到了我手上：“那你自己戴上吧。”

        “你也有一条。”我注意到他脖子上戴着一条银绿色的围巾。

        “我之前在摩金夫人那里一起定做的。”

        “可为什么我的是红色的？”

        奥德里奇的笑容僵了一下：“之前以为你会去格兰芬多……”

        啊，有波特的格兰芬多……

        我强忍着想把这条红围巾从脖子上扯下来扔掉的冲动，有点儿想吐。

        于是到了飞行课上，斯莱特林这边一水儿的绿围巾，所有人都盯着我的红围巾看，我瞪了奥德里奇一眼。

        虽然出生在纯血家族，可我上学之前从来没有玩过飞天扫帚。也许是因为奥布里在身边，我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由她带我幻影移形。也许是因为小时候亲眼看到谢诺菲留斯从扫帚上摔下来，在圣芒戈呆了很久，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总之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有骑扫帚的天赋。

        当大多数人还在对着扫帚喊“up”的时候，我已经轻轻松松地拿到了它。随后沙菲克小姐一声令下，我跨上扫帚一飞冲天。

        莉莉紧跟在我的后面，我听见她兴奋的大叫。我紧紧握住身下的扫帚，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直跳。风扑在脸上，带来寒冷的感觉，我努力睁大了眼睛，去看下方的城堡。我从未从这个角度看过霍格沃茨，它像一个巨人一样盘踞在悬崖之上，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不惧任何危难。

        我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个残影，我晃了一下神，眼前的景象陡然生变——那是黑夜里的霍格沃茨，张开了一片庞大壮丽的银色屏障。下一瞬，无数火光从远方飞射而来，在银色屏障上溅起一片绚丽的烟花。屏障应声而碎，转眼之间，这座安静壮美的城堡变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火焰里夹杂着冲杀声、哀嚎声。

        杀戮、死亡、悲伤、决绝。巨大的反差冲击着我的心脏，我尖叫一声，然后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地向下坠落。

        沙菲克小姐在远处呼唤我的名字，我隐约看见了莉莉向这边冲过来。然后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身体与地面相撞时，承受那剧烈的疼痛。

        此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撕了奥德里奇那张乌鸦嘴。

        然而没有疼痛，某一个瞬间，我的身体停止了下坠。像是被一团弹性极好的棉花包裹住，棉花将我稍稍弹了起来，然后又缓缓落在了地面上。我睁开了眼睛，看见天上骑着扫帚的奥德里奇收起了魔杖。

        “洛夫古德小姐，你感觉怎么样？”沙菲克小姐将我从地上拉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梅林啊，幸好有马尔福先生，不过我想你现在需要一点镇定剂。”

        “不用了，沙菲克小姐，我没事。”

        我摆了摆手，示意她自己没事，然而还是被负责任的沙菲克小姐带到了医疗翼。庞弗雷夫人为我检查后，判定我什么事也没有——包括身体里的魔力，一点儿混乱或失控的痕迹都没有。

        “非常稳定。”她说，“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是很少见的了，多数未成年巫师都是无法完美控制自己的，但洛夫古德小姐显然不是。”

        “这不可能，她从扫帚上摔下来了——我是说，这之前她飞得很好，一直没出什么问题。”

        “也许是其他原因呢？总之，我的判断就是她没事，什么事也没有，连镇定剂也不用喝。”

        虽然她这样说了，但是在沙菲克小姐的坚持下，庞弗雷夫人还是同意让我在医疗翼的病床上躺一会儿。就这样躺到了下课后，莉莉跑来了。

        “西弗让我把这个给你，说你也许用得到。”莉莉把手里那个盛着淡蓝色液体的细颈瓶递给我，“是镇定剂，西弗自己配的——他真棒，不是吗？这可是四年级的课程！”

        “哦，莉莉，你这个样子我都要以为你爱上他了。”

        我发誓我只是想开个玩笑，毕竟在我的梦里，莉莉从来没有爱过西弗勒斯。可是莉莉马上就红了脸，目光闪烁着躲避我的视线，手指绞着长袍的下摆，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不会吧？你真的——”

        “也不算啦，我只是——我确实很喜欢西弗勒斯，只是喜欢而已。”莉莉红着脸说，“你明白的，他很优秀，也对我很好——没有女孩儿会讨厌这样的男孩儿的，不是吗？”

        我不明白！天知道你居然对西弗勒斯有这种感情！

        我有点儿乱——要知道我之前插手他们的事，想把西弗勒斯引到神秘人的对立面，只不过是因为莉莉和他关系不错，而我在预知梦里看到了他的忏悔和对莉莉的一往情深，我只是觉得西弗勒斯很可怜。

        至于他会不会和莉莉在一起，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想过！我以为他们就算在一起，西弗勒斯也要用很长时间去获得莉莉的芳心！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莉莉这个表现明显是喜欢西弗勒斯啊——虽然不是爱情，但这很明显是恋爱的情愫啊！！！

        如果梦里那个对莉莉爱而不得的西弗勒斯知道，莉莉曾经对自己有过这种感情，但是因为他痴迷黑魔法，因为他一心想追随神秘人，他得到心上人芳心的机会就这么被自己亲手送葬了，他会不会一头撞死？

        该死的我居然有点儿期待看到这一幕是怎么回事？

        虽然想了这么多，虽然我已经在心里骑着飞天扫帚围着霍格沃茨飞了八百个来回了，但是在莉莉的视角里，我现在的状态是——

        “洛芙，你干嘛一直盯着我？”莉莉用两只小手捧起了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不，没有。”我面无表情地回答了她的问题，然后抬手想拿她放在床边的镇定剂，想了想又把手放下了，“镇定剂你拿回去吧，庞弗雷夫人说我不需要。”

        “诶？不用吗？”

        “嗯，但是也不用还给西弗勒斯了，就告诉他我喝了，替我谢谢他。你知道的，他比较敏感，还是不要让他误会我是有什么成见才不喝他做的魔药。”我指着那个瓶子说，“至于这个，你自己留着吧。”

        莉莉翡翠般的绿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光一样，一闪一闪的——拜托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了，我有点儿恶心。

        “洛芙你最好了！”莉莉扑了上来，抱着我的脖子使劲蹭。

        呃，这回是真的想吐了，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幸好这时候救兵来了——奥德里奇端着一个餐盘走进来，笑容扭曲地看着莉莉在我身上蹭来蹭去。

        “伊万斯。”除了在对角巷初次见面和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那次，他再没有这样叫过莉莉，“请你注意仪态。”

        莉莉吐了吐舌头，放手前又蹭了一下我的脸，我看到奥德里奇的表情更加狰狞了。

        “你来干什么？呃……我是说，你带这么多吃的来干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奥德里奇我就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你的午餐，你难道没意识到自己还没吃午餐吗？”

        他这么一说，肚子好像真的饿了。

        奥德里奇用魔杖在餐盘上一点，餐盘浮到半空中，飘到了我的面前，正好方便吃饭的高度。我拿起来一个苹果饼，咬了一口：“对了，我离开之后发生过什么事吗？”

        “哦，西弗勒斯和波特打了一架。”

        “……是我理解的那个打架吗？像麻瓜一样拳脚相向？”

        “我想是的。”

        两个巫师像麻瓜一样扭成一团，我突然很庆幸自己错过了后面的飞行课，并且对波特家出了这么一个巫师感到同情。

        “所以他们是为什么打起来了呢？”

        唔，只是对朋友的关怀而已，这绝对不是在八卦。

        奥德里奇耸了耸肩，不知道为什么回避了这个话题。

        当天下午的魔咒课上，我没有看到西弗勒斯和波特，连奥德里奇也不在。我和莉莉坐在一起，这节课的内容依然是用羽毛练习漂浮咒——虽然我们已经基本掌握了这个咒语，奥德里奇甚至能熟练使用，但大多数学生还处于随时会让羽毛原地燃烧的阶段。

        莉莉百无聊赖地控制着羽毛，在半空中画着“8”字：“西弗和波特被关禁闭了，他们一起。梅林保佑，我真怕他们又打起来。”

        “所以，他们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

        “奥德里奇没告诉你吗？你从扫帚上摔下来后，波特冷嘲热讽了几句，然后西弗就和他吵起来了。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他的确没说。所以，奥德里奇为什么也没来上课？”

        “邓布利多找他有事。”

        “邓布利多？”我吃了一惊，毕竟霍格沃茨的校长看上去不是喜欢有事没事找学生谈心的人。

        “是邓布利多没错，但为什么找他我也不知道。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奥德里奇和我们不是一类人。”

        我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心里仿佛空了一下：“什么意思？”

        “今天他救了你，在飞行课上。”莉莉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他用的是无声咒，而且那个咒语根本不是漂浮咒，而是cushioningcharm——减震咒。你知道的，无声咒是六年级学生才开始接触的技巧，而减震咒是五年级的课程。”

        “虽然我是麻瓜出身，但格兰芬多也有很多纯血的巫师。在来到霍格沃茨之前他们的父母的确会教他们一些东西，但其实和我们也差不多。洛芙，你爸爸妈妈教过你五年级的课程吗？”

        没有。

        我在心里回答了莉莉的问题。现在回想起来，奥德里奇虽然各科成绩都不错，但他其实很少听课。第一节课学漂浮咒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和我说话，然而在练习的时候，他却是第一个完成的。

        我突然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甚至怀疑我认识的这个奥德里奇并不是真正的奥德里奇·马尔福。

        “不管怎么说，他和邓布利多之间有秘密。”我说道——也许是在安慰自己，“既然邓布利多信任他，那么我们也可以信任他。而且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不是吗？”

        莉莉没有回答，或者说没来得及回答。因为在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课堂上突然出现一次小小的骚动——林肯·弗林特的羽毛被点燃了，火焰燎到了他身边那个穿着戴着粉红色蝴蝶结的斯莱特林女生的身上，她尖叫起来，声调高到不可思议。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我看见莉莉也这样做了。弗利维教授用魔杖召唤出一股清泉把火灭掉，并让弗林特重新拿了一根羽毛。

        “那是多洛雷斯·乌姆里奇。”莉莉告诉我，“讨人厌的家伙，她是普林格的跟班，帮过他很多忙。上次我和西弗晚上出来夜游，就被她告了密。”

        “夜游？你们居然敢夜游？梅林啊，普林格会用他的鞭子打死你的！”我的关注点显然有些偏差。

        “哦，我的乖乖女小洛芙！这个学校很少有学生不出来夜游的吧？毕竟霍格沃茨这么大，藏了那么多的秘密，很多只有在晚上才能探索——等等，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问题？”莉莉摇了摇她的拳头，“我在说乌姆里奇，那只讨厌的粉红色癞□□。你不知道她有多讨厌！”

        莉莉开始喋喋不休地诉说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的种种劣迹——乌姆里奇给玛丽·麦克唐纳使绊子，乌姆里奇嘲笑禁林里的马人，乌姆里奇在背后说宾斯教授的坏话……

        一开始我还在认真地听着，到了后来，我已经听不到莉莉说了什么，只是无意识地点着头附和着，脑子里全是奥德里奇的事。

        我想着昨晚的梦，想着莉莉的怀疑。尽管在心里替奥德里奇找了无数个借口，也要用无数个理由去反驳自己的判断。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撕成了两半，一半相信着奥德里奇，一半怀疑着他。

        我不能想象，如果奥德里奇真的会变成神秘人的追随者，我又该怎么办？

        我的梦里没有他，一次也没有出现过。甚至连我自己，我都曾在莉莉身边看到过，可我却没有看到过奥德里奇。这让我感到不安，就像面对一个藏在迷雾里的猛兽，难以控制，亦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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