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七章 闹剧

　　皇极殿内，群臣聚集，群情激奋，等待皇上的来临。虽然皇上很幼小，但能在早朝面圣是让人幸福的。

　　万历帝多年不上朝，泰昌帝只上了一个月不到的朝便一命呜呼，所以才有现在这心情。

　　“皇上驾到。”王朝辅小碎步到了台上，拂尘一甩，通报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伏地高呼。

　　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小孩子的“哇哇”哭声。众臣抬头望去，龙椅上的小皇帝已吓得直哭。

　　“看把皇上吓得，快些平身。”王朝辅急忙过去哄。

　　众臣平身入列，往上一望，便见到龙椅两侧各立两位太监，左侧王体乾和魏四，右侧刘若愚和李永贞。

　　王朝辅虽尽力哄着，朱由校的哭吵不停，弄得他手忙脚乱。魏四向他使个眼色，他连忙面向众臣，“有本快奏，无本退朝。”

　　就这样？众臣很不情愿，一时间乱哄哄一团，小皇帝的哭声更甚。

　　叶向高向众臣道：“大家都别吵，注意秩序，等皇上不哭了再说话。”

　　大家这才静下来，可皇上哭声仍是不停。

　　“皇上，是我，你还记得吗？那天是我把你抱出乾清宫的。”杨涟着急地大喊。

　　这一喊倒好，朱由校吓得直蹬脚，小手在龙椅上乱拍，哭喊声更大。

　　魏四侧目见在外的客氏欲进，怒目一瞪，将她制止。

　　大臣们都是久经风浪，但面对一个孩子的哭闹却手足无措，一个个傻立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魏四从怀中掏出一把木制小匕首塞到朱由校手中，微笑着轻声道：“不哭，不哭，谁再吓你，你就用这个杀他！”

　　朱由校顿时停止哭闹，把玩着小匕首，乐不可支。

　　王朝辅忙又向众臣大呼道：“有本快奏，无本退朝！”

　　“臣有本！”“臣有本！”……顿时许多官员皆举奏本高呼。

　　朱由校又被吓着，小嘴一咧，“哇哇”又大哭起来。

　　“一个一个来。”叶向高大喊。

　　众人噤声，可小皇帝哭声仍不停。

　　魏四俯身轻声又说一遍：“不要怕，谁吓你，你用这个杀他。”指指木制匕首。

　　朱由校似听懂，哭声停止，挥着小匕首，嘴上含糊不清地喊着：“杀！杀！”

　　众臣目瞪口呆。

　　过了会，见朱由校玩得兴起，叶向高方才下令，“有本奏吧。”

　　邹元标第一个出列喝问：“此乃朝廷早朝，我很想知道你们四位内宫之人为何在这？”

　　交锋开始。

　　王体乾道：“皇上年幼，我等乃皇上的奴才，自是要陪伴，何错之有？”

　　“我等议的是国家大事，你等在此，岂不是干政吗？宦官干政，祸害无穷。”杨涟说得很直白。

　　“是啊。”众臣点头同意。

　　“我很想知道今之大明朝是谁的大明朝？”魏四开口说话。

　　他的问话立刻让下面静止下来。邹元标道：“当然是皇上的，是朱家的大明朝。”

　　魏四笑道：“你们觉得皇上他能听懂你们所说的国家大事吗？”

　　邹元标回答不出。

　　“既然他听不懂，你们在这谈国家大事，算不算是在欺君呢？”魏四越说声调越高。

　　“杀！”朱由校挥着木头匕首喊着。

　　魏四笑了笑，“你们看，虽然皇上年幼，但也知道欺君是砍头的大罪。”

　　“我们面圣禀报，何来的欺君！休要牵强附会。”赵南星反驳道。

　　“我们服侍皇上，伴其左右，不敢有一点马虎，又何来的干政！”魏四反击。

　　大殿之上，剑拔弩张，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诸位莫要争吵，我们的目的是治理好大明朝，待皇上年长后，交给他一个繁荣富强的国家，已不愧于先皇的托孤之恩。”叶向高想缓和这种气氛。

　　杨涟极其看不上叶向高这种“何事佬”的做法，厉声道：“若是宦官乱政，又怎会有繁荣富强？历史上这样的事例还少吗？”

　　“历史上朝廷重臣乱政，甚至夺得天下的事例也不少吧？”刘若愚跟着道。

　　这像什么，简直是在骂架嘛！叶向高突然后悔当时同意他们的请求，同意小皇上上朝。从今日这阵势看来，内外廷的矛盾彻底公开化，已不可调和。

　　见目的已达到，魏四向王朝辅示意。王朝辅又是那句话：“有本快奏，无本退朝。”

　　这样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会更加混乱。叶向高当先伏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只好跟着伏地高呼。

　　王朝辅抱起朱由校，在那四位大太监的护送下离开大殿。一场闹剧就此草草收场。

　　此次殿斗，应是内廷占上风。王体乾几人分外兴奋，回到司礼监仍在得意地说着这次面对面的交锋。

　　“他们不会罢休，一定再想着下一招。”魏四提醒道。

　　王体乾大笑，“哈哈，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有魏公公在，我们不会怕的。”

　　刘若愚和李永贞接着也开始恭维魏四。

　　魏四笑道：“有你们在，我也不会怕的。”

　　“很显然，魏四必是那‘八千女鬼’！”散朝后，众东林人来到张问达府上聚会，杨涟大喊道。

　　“不错。”大家赞同。“八千女鬼乱朝纲”这句预言早已传开。

　　邹元标道：“今日金銮殿上，虽短短几句的交锋，但已让内廷占了上风，实在可恨！”

　　赵南星未说话，他的脑海里盘旋着魏四的一举一动，包括给小皇上那把木头匕首这个动作。他感觉魏四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含着某种意图，某种暗示。

　　“与其针锋相对，不如避虚就实。”说话者是左光斗，“咱们暂且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做一些让步，加紧收集内廷的罪证，或可给以致命一击。”

　　左光斗的话引来议论，最后达成一致，纷纷赞同。

　　“侪鹤，你怎么不说说。”邹元标问赵南星。

　　赵南星苦笑一下，感觉在敷衍，“就按大家说的办挺好。”他似乎在早朝之后便失去斗志。

　　叶向高没有参加这次聚会，或者说他也很少参加。此时的他在文华殿内闭目遐思，主要人物当然也是魏四。

　　魏四啊魏四，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到底想得到什么，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魏四感觉自己很没有本事，虽然劝了又劝，但无法改变栗香的计划。

　　日本国战乱已平，在德川家康的治理下，日趋繁荣。而哥哥的死让栗香失去了留在大明的信心，她决定趁此次送哥哥骨灰回日本之际，举家迁回。

　　尤三妹、杨留留，还有李善慧也在一旁劝个不停，却无法说服她。尤其是李善慧，几乎是流着眼泪劝的，不舍之情难以控制。

　　“好吧，这宅子我买下了。”魏四最终无奈答应下来。

　　栗香已没了从前那灿烂的笑容，但浅浅梨涡依然迷人，默默点头。

　　“汪公子那通知了吗？”魏四问。

　　栗香又是点头，“他已经将行程安排妥当，只等这宅子卖掉。”

　　汪文言全都安排好了？魏四不由起疑，“是他劝你回日本的？”

　　“我本来就有这个想法，他认为正确，很支持。”栗香答道。

　　“那将这宅子卖给我，肯定是他的主意吧？”魏四试探。

　　栗香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是啊，他说你买得起，也不会亏了我。”

　　魏四不由低头沉思起来。过了好久，终于开口，“栗香，这宅子我买，银子照给，但你写份协议，就说这宅子委托你留留姐照看的。你看这样可好？”

　　“为什么这么麻烦啊。”旁边的尤三妹不解问。

　　魏四笑道：“以防万一。”

　　杨留留笑着对栗香道：“这样你只会占便宜，又不会吃亏。他是想以后你回到咱大明，还可来这居住。”

　　栗香不由脸红，感激地望向魏四，很郑重地点头同意。哥哥已去，魏四哥就是哥哥。

　　魏四并未过多嘱咐栗香什么，因为隐隐感觉到她还会回来。而杨留留几人与她姐妹情深，说个不停。

　　魏四走出，走向自己宅子，想着今后如何布局。

　　“孩儿感谢爹爹的救命之恩！”这时过来两人，跪在他脚下。

　　魏四弯腰一看，是崔呈秀和李藩，“哦？出来了？”

　　崔呈秀大呼，“若没有爹爹出手相助，儿子就将发配充军，如今仅仅革职，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愿为牛为马服侍您老人家。”

　　“我还不老，别乱说。”魏四有些不高兴。

　　这时原处的孙云鹤见有人骚扰魏公公，带着几位东厂厂卫迅速过来，喝道：“何人大胆！”

　　带人保护魏四是孙云鹤那日在重宾楼庆功时提出的，得到魏四同意。

　　“我是魏公公的儿子，不要杀我！”崔呈秀喊道。

　　儿子？孙云鹤等人不由发笑。

　　魏四很无奈地对崔呈秀道：“既然无事最好，以后要记住这次教训，痛改前非，好好做人。”

　　“义父教导的是，孩儿谨记在心。”崔呈秀拉着李藩不断磕头。

　　魏四还想再批评几句，杨六奇和秀秀从宅中跑出，喊道：“爹，爷爷死了！”

　　他俩的爷爷当然就是魏四的爹，魏四的爹当然就是义父孙暹，那位曾经在宫中叱咤风云的老太监。

　　可以说，若没有孙暹这位恩人，就不会有魏四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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