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三章 还个宁远大捷（九）

　　已是深夜，觉华岛上无人入眠，孙云鹤飞马来报：“两万敌人骑兵驻扎在龙宫寺。”他的声音已经沙哑，让人感觉他没说出一个字，喉咙都会很痛。

　　魏四也是这个感觉，“云鹤，回京后我会好好犒赏你们七个。现在可以确定金兵明日会来攻觉华岛，你可以召回他们，好好休息一下。”

　　孙云鹤笑道：“应该的。”然后大口喝了碗开水，去召另六个同伴。

　　“诸位，袁大人守住了宁远城，重创努尔哈赤，敌人必会将全部怨气撒在觉华岛，所以明日之战不容乐观。我的计划是将敌人拒在岛外，一定不能让他们踏上觉华岛。”魏四面目凝重地道。

　　“魏公公，你只管安排，我们都听你的。”孙抚民道。

　　秦良玉等人跟着道：“魏四哥你只管吩咐。”

　　“照消息看，敌人两万，我军八千，处于劣势。但我们的目标不是获胜，而是拖住敌人，拖到天黑，所以实际上是旗鼓相当。更何况咱们还有有利的地形，还有上万居民，所以我有信心。”魏四笑道。他用微笑缓解大家的压力，也在缓解自己的压力。

　　“我们也有信心。”大家跟着笑。若是别人根本想不到这是一场大战来临前的军事会议，因为毫无紧张的气氛。

　　“我的部署是三个梯队。”魏四道，“第一梯队由秦良玉将军率领五千人在冰面上以‘偃月阵’阻挡敌人；第二梯度由我领三千人在岸上策应，随时准备支援；孙将军，八千兵马已分配完毕，囤粮城只好由你领岛上百姓来防守了。”

　　孙抚民笑道：“末将已组织好三千百姓，公公放心。”

　　魏四叹口气道：“若秦将军和我未能阻住敌人，孙将军不可出城，踞城而守。若仍抵挡不住，孙将军，我希望你能做一件事。”

　　“何事？”孙抚民问。

　　“烧粮。”魏四坚决地道。

　　众人知道魏四的意图，若敌人上了岛，攻向囤粮城，那说明前面两个梯队已全军覆灭，而囤粮城的防守将挡不住进军铁骑，也会覆灭。与其将粮食留给敌人，还不如烧掉。

　　二十六日晨，袁崇焕站在城头，望着并未进攻的金营，顿生疑惑。

　　“袁大人，努酋害怕了，哈哈。”满桂等人过来大笑道。

　　“哈哈，来吧，来多少杀多少！”祖大寿也豪气冲天，很有底气。

　　袁崇焕眉头紧皱，“难道要退兵？”

　　“必定是的。”满桂很肯定地道。

　　“看那边。”祖大寿手指西面，惊叫。

　　众人望去，那边海面上腾起一团巨大无比的热团，缓缓向前，向着觉华岛靠近。

　　“要打觉华岛！”袁崇焕大呼。

　　众将望着，露出忧色。

　　“末将愿领兵出城救援觉华岛。”满桂请命。

　　“末将愿往！”祖大寿、朱辅、朱梅几将跟着道。

　　袁崇焕沉思良久，断然拒绝，“都不可出城！违令者，斩！”说完，他转身便离开，双眼盈满泪水。

　　出城只有一个结局：灭亡，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觉华岛的覆灭。

　　魏四在觉华岛，他会一起覆灭吗？袁崇焕不敢去想。

　　“魏公公在岛上呢，不会有事的。”祖大寿突然心情开朗起来。

　　“为什么他在就没事？”满桂根本不相信他这句话。

　　祖大寿笑了，“因为他不是不怕死，他简直就是怕不死，这样一个人连阎王爷都不敢收的。”

　　满桂重又望向觉华岛，见那团热气已离觉华岛越来越近。

　　“燃火！”山崖上，魏四下令。尤三妹“咚咚”敲响战鼓，这个工作是她争取过来的。

　　跟着，扑在冰面上的木头、树枝等被点燃，长度足有十几里。

　　这是魏四的缓敌第一策。一来可以有效阻击敌军的冲击速度，二来使冰面更加滑，第三点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告诉对方觉华岛早有防范。

　　果然，看着远方出现一条火龙，代善惊道：“觉华岛莫非已有防范？”

　　号称大金第一猛将的黑厄丙不屑地道：“有防范也挡不住我的大斧。大贝勒你居后军，待我领兵为先锋。”

　　萨尔浒之战，在深河与刘铤的交战中，落败负伤，成为他一生的耻辱。他清楚大汗令他来打觉华岛的目的，给他复仇的机会。

　　“好。”代善虽有时鲁莽，但还是很有大局观的，巴不得黑厄丙在前拼命，他来获取胜利成果呢。

　　见敌军的先头部队已将靠近火龙停下，魏四下令：“火炮，轰！”这是他的缓敌第二策。

　　“太远，可能收效不大。”那位炮手葛雄道。

　　魏四笑笑，“只管轰，记住不要往一个方向。”

　　葛雄听令，与另三个炮手调角度，塞弹，拉引线，发出炮弹。

　　“轰隆”巨响，在金军中爆炸，虽未炸死几人，却炸出一个很大的冰窟窿。

　　金兵顿时慌乱起来，黑厄丙举斧大呼：“不要乱！”

　　不乱也不行，因为又一炮来到，又是几人被炸飞，又出来一个冰窟窿。

　　“后撤，后撤！”黑厄丙不得不指挥部下向后。

　　“继续，不要停。”魏四对葛雄道。

　　于是红衣大炮不断发出巨响，轰向冰面。

　　代善大军也已来到，看着燃起的火龙，听着冰面破碎的巨响，也只好停止行军。

　　“黑将军，暂作调整！”他不得不下令。他相信火总有燃尽之时，火炮总有不发之时。

　　其实魏四也是这样想的，但他坚信金军的进攻时间只有一个多时辰，所以他的目的本就不是击败敌人，而是拖时间。

　　他低头望向“偃月阵”，五个军团已严阵以待，秦良玉居中在那个凹弧内紧盯着前方。

　　再抬头望向缓缓向南的太阳，自信中又带些担忧。他的担忧是因为金军铁骑的威力是无法估算的，若万一阻挡不住，不仅自己，岛上所有人都将遭到毒手。

　　“把药喝了吧，昨晚忘记的。”栗香端着药碗过来。

　　战鼓前的尤三妹不由感激地道：“栗香，多亏你还记得。”

　　魏四笑着喝尽，药是苦的，心却是甜的。

　　为了你们，为了岛上所有人，为了我穿越者的身份，我要胜利！魏四暗想。

　　火燃尽，火炮也停止，金军的进攻序列也布置好。共分十二队，黑厄丙领六队在前，代善领六队在后。

　　黑厄丙高举大斧，“杀！”

　　大金骑兵皆高举弯刀，嘴中发出如狼般的吼叫，冲向他们的猎物。

　　“咚咚咚。”有人奔得太急，避不开被炸开的冰窟窿，连人带马掉进冰冷的海水里。

　　“砰砰砰。”发烫的冰面上更是溜滑，又有不少坐骑滑倒，将主人摔倒。

　　“继续发炮。”魏四道。他清楚这一门炮起不到多大的杀伤力，但他要给金军心理上打击。

　　“轰隆隆。”几个金兵中弹倒在冰面上，有的直接死了，有的没死却被疾奔在后的马蹄踏死。

　　宁远城红衣大炮的厉害他们前两日才见识，不由有些慌乱，阵型顿时大乱。在代善和黑厄丙以及其他将领的厉喝下方才恢复，这又使金军的攻击速度减下来。

　　可别忘了金兵足有两万，虽被炸死的，掉冰窟窿里的，滑倒的有一些，也不过几百，甚至连一千都不满，根本算不不了什么。黑厄丙的先头部队已逼近。

　　“发箭！”秦良玉下令。

　　偃月阵中的弓箭兵发出利箭，有很多金兵中箭倒下。

　　黑厄丙是猛将，冲在最前，在奔跑的马背上挥舞大斧遮挡箭矢。在他的引领下，金兵依旧向前，很快到了跟前。

　　决战的时刻来了，魏四紧张地望着。若是被最前的敌军冲垮，一切都将无法收拾。

　　秦良玉不紧张，她来辽东就是为了打金兵的。“枪。”她喝道。

　　“哗啦”，第一排白杆兵举起白杆枪相向，在金军让人恐怖的威压下毫不退让。

　　骑兵与步兵的对抗，骑兵明显会占据优势。这是因为骑兵的机动力强，有速度和力量的优势，还有那股逼人的气势。面对骑兵，步兵只有凝聚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才有可能抵抗。

　　这里就出现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步兵只能被动挨打。

　　挨打没有关系，挨打的时间越长，就越接近胜利。这就是魏四的基本策略。

　　黑厄丙已到眼前，他挥动大斧砍向阻挡在前的白杆枪。但他猛然发现不象想象中容易，因为枪在前方，在下方，他必须探头弯腰。但当到了这时，枪却转移方向，刺向他的坐骑。他不等不勒马向后退几步。

　　所有已接触明军的金兵都碰到同样的问题，他们没有黑厄丙力气大，武功高，反应机敏，所以有很多来不及勒马的金兵死在白杆枪下。

　　黑厄丙不得不喝令队伍向后重新集结，骑兵的冲锋需要距离才有冲击力。

　　“向那发炮！”魏四已发现敌军主帅，下令。他要让敌人的慌乱维持时间更长些。

　　红衣大炮吐着火舌呼啸着降落在黑厄丙的不远处，冰碎人亡，有的马匹惊得嘶鸣不已。

　　黑厄丙突然发现离得远不是好事，又下令队伍向前。这时就算他不想向前也不行了，因为代善的后军已到。

　　风越来越大，阳光已经不见，云层越来越厚，似要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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