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点小贷款

“这不太好吧，不合规定吧。”

        “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啊，不成敬意。”

        “少来，国家是有八项规定的。”

        “你装什么装，你又不是公务员。你自己在法庭上讲的。而且这和八项规定没什么关系啊，你当我法盲吗？我也是要学习的。”

        审判员弗林特·暖炉说完把一篮子煤炭放在桌上，咚的一声，煤灰四起，白色的桌布上出现了不少黑色的斑点粉尘。

        史帕克看了眉头一皱，家里本来地方就不大，已经堆了很多哥布林送的水果蔬菜，阳台上还挂了蜥蜴人送的鱼干，这煤炭做什么？让我在家烤鱼？

        “这可是上好的水洗煤，我亲手制作的，好得很。这可是伟大的发明家郭德纲说过，要发射火箭就得用水洗煤的水洗煤。你看这天马上冷了，家里冷，你点这水洗煤取暖应该是好的……”弗林特掏出一块掂量了下，显然对这些煤炭的提纯精度很是自豪。

        “可是，弗林特法官，这……家里有暖气啊。”史帕克还是一脸嫌弃的样子。

        “暖气？暖气哪有烧炭舒服，这暖暖的火炉边上打个盹，再来一杯冰镇的雪花啤酒。那才叫舒服。而且用暖气，长大会有关节炎的，微信群里都在这么说，得点炭火，那才是好东西。”弗林特为什么家族姓氏是暖炉，这个秘密终于揭开了。

        但是史帕克总觉得，在公寓里点一个炭盆，一晚上过去，第二天，新闻报道就会出现《震惊，四千哥布林竟为这女人抬棺》之类的报道。而后，抖音啊、头条啊、微博啊、就会出现各种哥布林抬棺的短视频，边唱边跳……

        “好好好，我先收下，我先收下。”史帕克拿起篮子放在一个纸箱子里，为了防止煤灰撒出来。然后把箱子抱到了一边“说吧，你们矮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肯定是有什么事吧。”

        弗林特在桌子边坐了下来，比较矮小仅露出个脑袋。打开一罐啤酒咕咚咕咚喝了口“没想到你女孩子家家的，家里居然还有酒。”

        “女人就不能喝酒了，你什么年代的人？虽然也不是常喝就是了，那是我为了烧啤酒鸭备着的……说吧，什么事？”史帕克搬完水洗煤也坐了下来。

        “那个……是这样的，有一个案子啊，我可能要根据规定回避，我也不能干扰其他法官办案，就只有来找你了。”弗林特喝了几口酒，似乎壮了胆，才说了出来。

        矮人，是一种很奇特的生物，他们好学，聪明，尤其是机械方面，几乎一点就通。来了人类社会后天天惊呼现代科技就是牛皮！

        但同时又固执死要面子。你和他说这方案不行，他一定要实验到爆炸为止，让政府很头疼，不得不给他们专门划了一个试验场，并严禁在居民区公寓里试验。

        这弗林特肯开口求人，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不对，他甚至带了水洗煤！！！这些矮人对金属、石头什么可是有异常的狂热。

        一想到这矮人大叔亲自挖煤、亲自洗、亲自晾干，史帕克就隐隐的有些不安，太可疑了。

        “怎怎怎怎么了？你家谁造了原子弹？还是造了什么生化武器？我们这不能胡搞的，弄不好要死刑的。之前安博瑞拉公司就是私下瞎造生化武器，还好发现的早，一公司的高层结果判死缓的死缓，无期的无期。”

        弗林特又喝了两口啤酒，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弟弟，他欠了点钱……”

        “欠债么还钱就是了呀……难道他搞信用卡诈骗了？”

        “什么是信用卡诈骗？”

        “就是明知自己已经没钱了，向银行恶意透支然后不打算还的那种……不是吧？”史帕克见他啤酒喝的挺快的，从冰箱里又拿了一罐出来放在桌上。

        弗林特舔了舔嘴唇，把那个空罐子拿过来，换了那罐新的。

        “没没没，没问银行借。问别人个人借的，就是数量比较多，个亿。”

        “个人借的怕什么，也就个……个……个亿？”

        史帕克本来想帮他把空啤酒罐丢垃圾桶，一听到个亿，手一用力，直接捏扁了。“个亿？他借钱去买金矿了？”

        弗林特把新的一罐啤酒打开，发出兹的声音，叹了一口气“唉，别说了，能买金矿倒好了，国家又不让买金矿，宪法里写着矿藏、水流、森林都是国家的，我们只能租借开采，又不能私有化。要能买，个亿也值了。他是搞研发，缺材料，缺设备，问别人借钱。他说，本来就想借个十几万周转周转，结果这两年被忽悠着利滚利滚利，还签了什么多乱七八糟的协议，结果就变个亿了。”

        “你们矮人不学点法律的吗？这就签了个亿？而且听你说的好像是套路贷啊，你不要急，法院应该可以查出来的。”

        “也不是人人都像我这么好学的是不是？不然人人不都是法官了吗？所以这不就来找你了嘛，希望你多上上心，他该还多少钱，我们都还，但是那种利滚利的，能免就免了。”

        弗林特总算把要说的说完了，咕咚咕咚喝起酒来，这一罐子真不够他几口的。

        “明白了，我知道了，我看下材料，不过说起来，最近还有套路贷吗？前几年扫黑不都扫的差不多了嘛，还有胆子敢跳出来的也是不容易。”史帕克摸了摸脑袋，总觉得事情和想象的可能不太一样。

        “那我先走了，万事拜托你了，对了，要不要我帮你把炭点起来。年轻人别用地暖，长大会得关节炎的，你别这不信的表情，老了你就知道了。”弗林特嘀嘀咕咕的被史帕克推了出去，一打开门，一阵寒风吹来，让人精神一爽，不过还好喝了点酒，倒也不觉得冷。

        “记得点炭啊！这水洗煤可棒了！”

        “好好好，我点我点。”史帕克应付着他，关上了房门，看了眼那篮子煤。

        要不哪天找罗一德和二哈过来烧烤撸串用掉吧。

        ~

        “今天负责审理此案的是本人审判长宋近桥，审判员张碧水，以及人民陪审员迪德莉特。”

        “诶？我哥呢？”被告发出了疑问。

        “你哥弗林特因为和你有亲戚关系，根据我国民事诉讼法条第一款，是本案当事人的近亲属，特意申请了回避。”

        “可惜！”被告席上的矮人发出了读作可惜，念做的声音吗，好像有什么违法乱纪的打算。

        “嗯？可惜？可惜……咳咳，原被告你们对本案审判人员是否申请回避？”

        “我申请回避！迪姐她又不是法官！她得回避啊！她凭什么来审我？”史帕克还没来得及组织语句，这被告又自说自话的申请了回避。

        迪德莉特反射性的手往背后一摸，发现弓和箭似乎留在了庭前会议的办公间，只能干瞪眼。

        不然早就一箭扎在他这小短腿的膝盖上了。

        宋近桥念在他是老弗的弟弟，也不便发火，只能耐心解释“她的确不是法官，她是人民陪审员，是根据人民陪审员法选出来的，和审判员拥有一样的权利，和我们这的陪审团还不一样。而且，你申请她回避，得符合回避的事实和理由啊。那个小罗，你把回避事由的细节条款给他看一下。”

        耐着性子把回避事由的事给说清楚了，要平时其他被告，早被法官一顿乱骂了。

        小罗递交了一张纸给到被告，被告看了一会，发现似乎并没有和法律中规定的冲突，只能作罢。

        “那么被告，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原告的？这个……弗林斯坦·暖炉？”审判长宋近桥看了眼被告，和弗林特真的是长一摸一样，个头声音都差不多，开庭时验明身份都验证了很久。

        硬要说区别的话，就这矮人手上有些伤痕，估摸着是做试验失败留下的。

        “是我甲方给我介绍的……”

        “甲方？甲方给你介绍贷款？甲方不是该给你钱？”宋近桥听了不明所以，这甲方……一般不都是打款给钱的？

        “唉。”这弗林斯坦叹了口气，拿出一张图，说起了这段悲伤的往事。

        他自己也没想到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一开始，他只是想做个发明家，哪怕是最烂的发明家。

        在见识到人类现代科技的技术后，他潜行研究了几年，试图把人类的科技和异界的矮人技术结合起来。

        偶然的一次失败试验，他发现了一种现象，一种由超导合金引发的磁场，可以阻止其他金属物体快速的通过。

        具体的原理还在探究中，问了很多科学家同行，有的说是-定理范畴，有的说这事量子纠缠技术，但这一现象……

        “那个，被告，你讲管讲，请不要拿这种画的稀烂的幻灯片来说明问题好不好。我们合议庭还是读过书的，还是听得懂人话的。”审判长及时制止了他，这灵魂画师画的东西实在太好笑了，但专业的法官又不能笑出来。

        “好好好，简单地说，就是我发明了一种力场，可以阻止物体快速的射入，比如子弹。”

        “什么？防子弹立场？”

        “是啊……不过现在还在试验阶段，最多能防点慢速的小东西，这后面要讲的才是重点啊。”

        可是这超导合金极其贵，要测试他的稳定性必须要大量的合金。而市面上能做的只有几家新材料公司，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为了买这个材料，甲方让他贷款了个亿。

        ……

        …………

        ……………………

        “什么？不是利滚利吗？不是套路贷吗？不是黑社会强迫你签字吗？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啊！”史帕克斜眼看着这个矮人。

        “唉，不是怕老哥他担心嘛……就和他说没欠多少钱……”弗林斯坦挠了挠头。

        这当事人的话，真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啊。

        律师界有一句话当事人当事人，当面是人……通常就是指，一些当事人，总是编种种谎言欺骗律师，造成一种他是被害者的假象，但是一旦到了法庭上。

        对方往往会提交一堆证据，让律师发现原来事情完全是另一个走向……

        这弗林斯坦为了做实验贷款个亿，要是给他的暴躁老哥听到，怕是一个风暴之锤打晕，再补个雷霆一击直接送去墓地火化。

        只得编个借口先忽悠忽悠着，但是现在到了法庭上，倒也是不敢说谎了。

        但真如他所述，是真的借了个亿的话，怕是到死都还不清了。

        “我问个问题啊，这个亿买的材料呢？”史帕克想，实在不行，把这个亿的材料给拍卖了，万一遇到市场行情好，说不定还能回本。

        弗林斯坦双手叉腰，不无得意“材料啊，材料我已经做成成品，用卡车送给甲方去了！终于交付了。”

        “被告，你说的这个甲方，到底是谁？”审判长问出了一个大家困惑不已的问题。

        “就是有一家公司，我之前实验成功后，他让我去研发大功率的产品，我们合同都签了。”

        说着从皮包里翻出一张褶皱的合同，交给法官。

        法官让小罗复印了几份，分别给了原被告……

        史帕克看完后，眼神和法官一交汇，同是法律人，似乎都发现了问题所在，快速的查起了这家公司的资料，片刻后

        “被告方认为，本案，并不是个人借款，而是……公司借款……本案，是职务行为，虽然双方没有劳动关系，但被告的行为，是代为研发……我申请追加这家叫……蜀山神罗科技开发有限责任公司为共同被告！他注册资金认缴有十个亿。”

        审判长看了眼原告，为什么原告没有提出呢？按理说个人的偿还能力毕竟有限，怎么说也是拖一家大公司进来作为共同被告比较有利啊。

        “原告，蜀山巴拉姆信贷有限公司？你们的意见是？”

        原告出席的是他们公司的董事，达赫妮，也是一个精灵，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西裤，但即使这样看来，她的皮肤也显得略黑。

        一看就是办公室的死有钱人，一有假期就去度假晒得黑黑的，不像穷人，天天坐办公室，都弄白白胖胖的。

        “我们认为被告弗林特·暖炉是本案的适格被告，借贷的字都是他签署的，他应当依法还款。至于他们说的这个蜀山神罗科技开发有限责任公司，我们并不认识。”

        史帕克看了一眼证据目录“我想请问下原告，你们那个亿是如何放款给被告的？”

        “大概……是现金吧。”

        “你胡说！你知道吗？一个最大号的书包，最多也就可以装进万新钞。而个亿，要个这样的书包，大概一卡车，差不多要、吨重！被告这身板怎么可能搬的动？你当他是石巨人吗？”

        原告达赫妮随口这么一说，被史帕克反驳了也有点慌张，知道狡辩说现金是不可能的，翻阅了下记录“嗯，我们好像是银行打过去的，我刚才记错了。”

        “打给了谁？”

        “这属于商业机密，我们恕不能告知。”

        “审判长，我们被告方认为，原告的打款记录极为重要，是本案中核心的证据，可以证明事发经过，原告方如果不提供，根据举证规则，原告属于能提供不提供。他们具有举证义务，应当举证这笔钱是确实支付给了被告，否则他们承担自己不利的后果。”

        审判长也觉得说的很有道理，问道“原告，你们提供不提供，如果你们不提供的话，被告方也可以申请开调查令，去银行调取你们的支付记录。“

        言下之意就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你们还是交出来吧，不然开了调查令，又要重新搞证据，又要再开一次庭。

        思索再三，在百般无奈下，这个黑皮精灵只得交出一张银行的记录，上面还有银行的盖章，看来是先前就准备好的，只是不想拿出来。

        史帕克一看，嘿，果然有蹊跷，和想象的一样。这亿元，并不是直接支付给了弗林斯坦，而是支付给了一家浙江的新材料公司……

        这太不合理了，一般贷款公司哪有这么操作的！！

        “这案件很蹊跷啊，审判长……”

        “嗯，根据民事诉讼法，合议庭认为本案需要追加神罗公司为共同被告，今天审理到此为止，休庭，待追加被告后，择日开庭。”

        咚的一声敲下了法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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