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第二十六 章 又见古人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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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占雪道:“那些使毒的书,我也一样能看么?”
徐晚村笑道:“那都是医书,哪里是使毒的书?不过当毒书来读,也不是不可以。&sp;”
梅占雪道:“你就不怕我学了本领去,解了大哥二哥身上的毒,大家一拍两散,留你一个人顶缸坐蜡?”
徐晚村道:“那你就试试看。你有看不懂的,还只管拿来问我,可有一样,不许你问我给你们下的是何种毒物。”
又道:“你二哥想要出谷,或许还有万一之望,你大哥就不用想了,他不能离开我超过百丈。”梅占雪道:“你若是先死了,大哥就得替你守墓?”徐晚村道:“那是自然,难不成还叫他也陪我一同去死么?”
梅占雪道:“你是怕我偏向二哥,才说二哥有什么万一之望,想引我在二哥身上试手,是也不是?徐先生,你还真是想多了。我若非学到绝有把握,就决不在他们身上试手,我不会在自己身上试么?”徐晚村道:“我如何想的,你不用猜,也不用诈,等时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
梅占雪果真拣了几部医书毒书来看。有看不明白的地方,找徐晚村去问,还真是有问必答,很是爽快。
魏硕仁安心带了农具竹筐,每日与徐晚村同去后院做活,很有一副终老是处的模样。楚清流也拣了几本书,随意翻看。这些书多是医书,其次便是各样金石法帖,说的不是望闻问切查,便是轻重提按转,很难看的下去,再说他也没看书的心境。
无聊之余,便跟着童儿一本本翻晒书籍,遇到破旧的书,便用浆糊针线纸张小心修补,忙活起来,倒也觉着时光易过。
走动间,便有一本书直入眼底,这书以暗桑皮纸做封面,墨黑六字书名《西域归来武断》,笔笔张扬,字字威风。楚清流一见“西域”二字,顿时想起当日与包洪荒在小龙谷对谈之事,还有包洪荒那句“那人曾长年在域外过活”。
楚清流不信自己竟会有如此好运,一把将书拿起。揭开封面,见书页上仍是同样字体:“余本大唐江南东道吴兴人氏,循之旧界,乃三吴人也。年九岁,父母早丧,亲族不足为靠。为糊口计,过江至桐柏山,入(此二字被黑笔抹去,难以复识)寺习沙弥业。整日供人驱使,得免饥寒,或曰:‘小子大幸’”
“寺僧读经之余,多习拳棒。余十岁之人,亦知却敌自保乃天地之至理,苦苦哀求之下,得拜一僧为师。余一孤儿,无财帛可以供奉吾师,又生性执拗,至老不擅溜须趋奉,唯知下死力操作,遂难得师心。所习者,较之皮毛犹有不如,实乃捕风捉影耳。”
楚清流心想,这小小一段话,若是叫大哥看了,不知会有何话说。
“寺中有一老僧,衣破不补,合寺通称破衣僧,不读经亦不习武,一餐之外,唯知闭目枯坐。某日余至彼处洒扫,老僧忽曰:‘佛法自何处来?’余四顾无人,大胆回说:‘从西方天竺来。’老僧又道:‘你只知勤谨,不识其他,可谓愚蠢。在这寺里,不论佛法武功,想要出头,难,难,难。’说毕,复又枯坐不语。”
“疏阔数语,不啻当头棒喝。余一惊之下,随即欢喜,跪下与老僧叩头,当日便告别寺众,拴衣西行。其年,余十三岁矣。”
“破衣老僧法讳上寂下灭,余福浅无缘追随,诚为此生恨事。吾师点化之功,余时时不忘,愿寂灭法师早登极乐,脱离轮回苦境。”
楚清流心说,快了,快要说到正题了,心中很是心急,却又不忍将这些闲篇就此掀过。
“中国之外,全为西域。西域之大,之奇,笔墨焉能尽述?余十三岁出玉门关,六十四岁重回,五十一年间,所经所见,也不可谓少。”
“举凡山川地理人物风俗,人种物产,纵然记录,也只是猎奇。余所留心者,唯在搏击打斗之术。”
正要往下细看,身后梅占雪说道:“二哥,你看什么呐?”楚清流道:“这本书,跟小龙谷包二哥家的那本书很是相似。”梅占雪道:“是那本《少林逸经》?”楚清流点点头。
梅占雪将书接过,翻了翻,说道:“这里怎也会有这书?这可得问问清楚。”二人拿着书,去后院找徐晚村。
徐晚村魏硕仁正在歇息,见了二人,徐晚村道:“你们来得正好,这剩下的活计,可就交给你们了。古人说,不劳不食,所以说,你们要是不干活,今晚就别要吃饭了。”魏硕仁笑道:“老徐你太过小气。”
梅占雪道:“老徐,你家里怎会有这本书?”将书递过。
徐晚村只扫了一眼,并不伸手来接,说道:“我家里怎就不该有这本书?”魏硕仁道:“什么书?”梅占雪道:“小龙谷包家的书,那就是乱人盟他们要抢的那本书,惹出大乱子的那本书。”
魏硕仁“哦”了一声,伸手接过书,说道:“是么?”似是很出意外。翻了翻,说道:“这书我还是头回见到,是与不是,我分辨不出。不过还真是一本怪书,瞧他这个书名儿,《西域归来武断》,还未开篇,就先用西域二字来吓人。任他西域东域,活的也不过都是两条腿的人,不会是三条腿的神仙。”
徐晚村道:“老魏你别忘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魏硕仁道:“我这里既有了玉,何愁没有石头?不必劳动他再到西域去找石头。”
梅占雪道:“大哥,你这就叫作捣乱,硬抬杠子。徐先生,你不要理会大哥,这书你可看过么?”徐晚村道:“看过。也有点子用,却没什么大用。”梅占雪道:“这话怎么讲?”
徐晚村道:“我是怎样给老魏疗伤的,这事你们想不想知道?”
梅占雪道:“想知道。”这事她与楚清流已猜度过多次,也问过徐晚村一回,当时徐晚村故作神秘,梅占雪也就赌气不问了,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提起。若说不想知道,凭徐晚村的脾气,恐怕此生再也无法知道底细。虽然也能向魏硕仁打听,却终究隔了一层,且还要防这老徐上来了脾气,连书的事也一并扣住了不说。念及此处,赶紧说想听,请他快快讲来。
徐晚村道:“丫头,你真得多谢有这本书,我才会说起怎样给老魏治病,不然的话,我是不会重提这个话头的。书艺上面,我或许会有小小的卖弄,治病上头,我已无须再卖弄了。”
梅占雪道:“那是那是,徐先生,请你老人家快点说。”
徐晚村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长方框,说道:“这是个长水槽,跟老魏身子一样长,有三个老魏那样宽。”又画了两条长线,说道:“拿两块木板把水槽隔开成三个小水槽,老魏就睡在中间这个窄槽里。两边的槽里,全都放上药水。不过,一边水是热的,水少些,一边水是冷的,水也多些,两边用的药,也大不相同。至于老魏身上,就只放平常温水,水要没过人身,只将头略抬起来,留出口鼻来呼吸。”
梅占雪道:“这样就能除去大哥身上的余毒?”
徐晚村道:“哪会有这般容易!这样布置好了,再在两块隔板上开出许多小孔小洞来,用长针穿过孔洞,也扎通老魏的身子,勾连起两边的药水。这长针是空心的,另外还开有小孔,以便药水流过老魏的身子,洗净老魏的脏腑。至于这长针如何穿,通过何处脏腑,说多了,你也不会懂,但大体的法子,就是这样。我治病,靠的就是经络穴道,再没有别的神奇。”瞟了一眼那本《西域归来武断》,说道:“这书却说经络之术无用,全是骗人的鬼话,岂不大缪。”
魏硕仁道:“你适才还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时又将这书一言否掉,你就算不是大缪,也是小缪。”
徐晚村闻言就是一惊,向魏硕仁抱拳连连拱手,说道:“多谢魏兄提醒,做学问,最忌讳的就是囿于己见,故步自封。”
楚清流道:“徐先生,你这本书如何得来?这位写书的前辈,你又知道多少?”
徐晚村道:“你先说说你们都知道了多少,我再说也不迟。”
楚清流道:“据义血堂的总堂主曲鼎襄说,他们手里那本,是从少林寺潜观大师处抄来,小龙谷包家的那本,得于当年京师一场大案,来历不明,也可说是毫无头绪,两家都没提及写书的前辈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包家那本,我跟三妹都见过,还抄过不多几页,后来全书被义血堂毁去,几页便成了废物,也都扔掉了。”
徐晚村并不去问曲鼎襄是何人,只是说:“这个姓曲的没说假话,这书确是从少林寺传出来的。不过,只有我这本才是最真最真的,可以说,跟真本一样的真。”梅占雪道:“你这话听起来很是别扭。”
徐晚村道:“我这本书,跟包家那本是不是不太一样?”
梅占雪道:“你这本更厚些,字也更多些,不过越往后来,涂改越多,抄错了就涂抹,可见抄得很是马虎。小龙谷包二哥家里那本,可是一个错字都没有,清爽的多。另外,没有封面上这几个字,也没有前面这段自吹自擂的话,说什么写书人自己生性执拗,不会溜须拍马,这个那个的。”
徐晚村道:“家师当年,还亲眼见过写书之人。”梅占雪道:“原来你也有师父,我一直以为你是才由天纵,是天生的了不起。”徐晚村道:“谁会没有师父呢?不过我跟你们不同,我是青出于蓝,冰生于水。”梅占雪道:“你说你比你师父还厉害?”徐晚村道:“那是自然,就是家师自己,他也曾亲口说过。”
楚清流道:“这位写书的前辈,自身的武功是否很是厉害,才会有这样的气魄?”
徐晚村道:“张口这位前辈,闭口这位前辈,你也不嫌碍口。这人始终都没说过他姓啥叫啥,家师便称他为西域僧,这已有取笑之意。潜观大师厚道些,叫他远行人,至于寺里的寻常僧众,便叫他恨僧,讥刺他言辞偏激。”
梅占雪道:“还是恨僧两个字好,咱们也叫他恨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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